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几经周折,韩巧转还是拉着她半身不遂的丈夫贾厉害,半精不傻的儿子贾钦,不成人形的女儿贾灵,到田城县法院上访来了。
此前,她先是到了颍镇镇政府,镇政府说,钎子岭煤矿早已卖给人家田城县商会了,咱颍镇政府可管不得钎子岭煤矿,更管不得田城县商会,要是说煤矿的事,你还得回煤矿上去;韩巧转想想,镇政府说得有道理,于是便把部队开到了钎子岭煤矿。
钎子岭煤矿的一个副矿长说,不是不解决你的问题,而是我们根本就和你韩巧转沾不上边,你说煤矿是贾公义霸占你的,而我们郭矿长,是从田城县商会手中接的煤矿,田城县商会又是从颍镇分会手中买来的,颍镇商会才是从贾公义手里买来的这个煤矿,我们郭矿长,和你韩巧转,中间隔着好几层呢。要是说这事啊,还得往前追,至于韩巧转提出的钎子岭煤矿是她家的自留地,副矿长当场拿出了田城县土地中心颁发的国有工业用地证书,还给韩巧转出示了一个复印件,盖上了煤矿的公章,以宣告自己的产权。
韩巧转又仔细过滤了一下副矿长话里有话的暗示,便又找到了田城县商会,田城县商会负责信访的官员一听,便又笑了起来,说:“老韩,无论是田城县商会也好,颍镇分会也好,钎子岭可是我们出钱买下来的,有正规而合法的买卖合同,并不欠他贾公义什么。而且,我们购买钎子岭煤矿的时候,可是证件齐全的,上面没有一处写有你韩巧转名字,也就是说,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你跑到我们田城县商会来告状,是进错了庙门。至于你说的贾公义霸占了你的煤矿,那可是经过田城县法院判决的,想翻案,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最后,还不无威胁式地说:“老韩,你们两口子喝了三年,啥罪名啊?敲诈勒索。什么是敲诈勒索啊?那就是在没有事实依据的情况下,企图恶意夺取他人的财物并实施之,对吧?也就像现在一样,你伸手向我们田城县商会要这要那,有什么依据呢?”
韩巧转觉得,这个接访人员讲得同样有道理,自己和田城县商会真的没有一点关系,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那位接访人又说了:“老韩,我从事信访工作多年,什么样的事没有经见过,你这个事的症结在法院,是他们判了你敲诈勒索的,你要想解决贾公义霸占你煤窑的事,唯一的希望便是翻案,案子翻过来了,也就能证明你不是敲诈勒索了他贾公义,而是贾公义霸占了你的煤矿,接下来的事,也就好解决了。但,这话,我只对你说一遍,出了田城县商会的大门,可不敢说是我说的。”
看着那人真诚的样子,听着那人真诚的话语,韩巧转感动得几乎流出了眼泪,于是下了田城县商会的大楼,便又带着一双儿女,推上老公贾厉害,往田城县法院走来。
由于田城县商会在新县城东大街最东端,而新建的田城县法院,却几乎是在新县城西大街的最西端,足足有五公里之遥,韩巧转带着她的家人赶到田城县法院时,已经快11点了,进出田城县法院的偏门前,也没有几个人排队进入了。
田城县法院的门,不是不宽敞,也不是门难进的事,足足有三十米多米之宽,并排走几辆小轿车,是没有一点问题的。但那道大门,是针对田城县法院的工作人员或者上级领导开的。为上访人或者到田城县法院办事的普通民众开放的还有两个仅能容一个人进出的侧门,西侧是进口,东侧是出口,出口那边有衙役看管,虽然没有什么检查,但那几名衙役的口头禅却是:“快走,快走,有什么好看的。”
至于西边的这个进口,是有必要单独列一个小节介绍一下的,恐怕进出过当地法院的朋友,大抵有同感吧。所谓的侧门,其实是在坚固无比的门卫房内开了一个通道,进口在大门外,出口在大门里,进口外是一个登记台,进法院办事的人,必须先拿出身份证件来,验名正身,然后说出要办理的事项,要见的人,经值班衙役通过电话联系到办案人员、经允许后方可进入。进入之前,先过机器安全验身关,再过人工搜摸关,然后才能进入院内办事的。
对于田城法院这些规定,韩巧转还是知道点的,她先是微笑着试探式地问那个值班的衙役:“大哥,我的身份证正在办理中,你们看看,我这个刑满释放证明,管不管用?”
那个衙役看都没有看韩巧转递到他面前的刑满释放证明,而是用手里拿着的电棒,指了指墙上贴着的规定,说:“不识字吧,那好,我给你念一下,进入田城县法院,必须持本人有效身份证件,括号,身份证、军官证、律师证,这里面有刑满释放证明吗?去,去,去,等身份证办下来了,再说吧。”
韩巧转一听,又急忙把儿子的身份证给掏了出来,讪笑着说:“大哥,你看这个,中不?”
那个衙役接过来,看了一眼,问:“这,是个男的,在哪儿拾来的啊,注意,要本人有效的身份证明。”说着话,便把贾钦的身份证塞给了韩巧转。
韩巧转不死心,急忙把儿子拉到进口处,说:“大哥,是他的,是他的,俺儿子的。”
那个衙役一看贾钦的形象,登时发起怒来,用电棒指着韩巧转的脸说:“你,想干什么?到门口外看看规定去,精神病是不能参与上访活动的。你,这样做,是胁迫精神病患者上访闹事,已经严重违法了。我奉劝你一句,一分钟之内,迅速离开这里,否则,我们要抓人了!”
一听说要抓人,贾钦浑身便剧烈地颤抖起来,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