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依旧嘀嗒不停,摆在王水德脚前的啤酒瓶已经有好几个了,可他并没有走的意思,因为他已经没有地方去了。烝宋冯催逼欠款的通知,已经下到了妻子手里,说是已经和田城县法院说好了,要执行他们唯一的一处小三室的,那是妻子的陪嫁。妻子的意思是,为了孩子,还是离婚吧。你王水德董事长到田城来,光身一人,如今净身出户,也没有亏待你,至于你口口声声所说的田城县一家人超市有限公司的股本、巨额的债权,与我们母子无关。
而贾文娟的谈话还没有进入正题,自然也不愿意草草地结束,其实,整个田城县文化中心的干部职工都知道,如今他们连汛期值班都不用操心了,因为文化中心来了个失意而无家可归的副主任王水德,还有一个眼界太高嫁不出去的老闺女贾文娟,有他们两个住在县文化中心,大伙也就不用再值夜班了。
而这个时候,老板娘却又殷勤地过来,给她们加了个热菜烧肉丸,盘子里的肉香气和老板娘的肉香气混合着,扑鼻而来,老板娘一口一个贾主任地叫着,显然她们此前认识,或者是有什么交际,王水德也不插话,一边吃着肉丸,一边听她们说话。
贾文娟笑了笑,说:“二嫂,这事,我已经向薛主任说过,她正在考虑中,我,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可不敢当这个家,不信,你问问水德哥。对了,他是新到我们文化中心来的副主任,可是常务噢。”
那老板娘一听,急忙又给王水德满了酒,满面红光地和王水德说着话:“王常务啊,看看我这笨样子,竟然没有看出来,啥时候想喝酒了,就到嫂子这儿来,嫂子这儿,就是兄弟的家,不要客气,吃啥喝啥尽管开口。呵呵,谁叫嫂子和咱县文化中心是邻居呢,而且是多年的友好邻居。咱中心的好多老同志,都认识我。前些日子,他们提出来,要把咱们文化中心的伙房,扎到嫂子这儿,咱也不是为了挣钱,就是为了给大伙服好务,让大伙有个吃饭的地方。呵呵,具体条件,我和贾主任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只等着你们这些当官的批复了。王主任,咱这小店,要是平常家里来几个客人,只管带来,嫂子肯定会热情招待的,也省得弟妹再下厨房了,你说,是不是?”
那女人兴奋地说着,王水德不住地点着头,嘴里连连说:“好事,好事,那是好事,呵呵,呵呵,好事,确实是好事。”
那女人见王水德嘴里答应着自己,可复杂的眼神却一直盯着贾文娟看,好像立时明白了什么,便笑着站起身来,说:“王常务,贾主任,你们慢慢喝,慢慢喝,我啊,还得到厨房整理一下明天要卖的猪蹄,有什么需要,喊我一声,就是了,就是了。大门,虚掩着呢,要是有人来了,叫我一声,叫我一声,呵呵,嫂子不打扰你们了,不打扰你们了。”
那女人说着,如同自己偷人被抓到了一般,一头扎进厨房,还故意掩上了门。王水德尴尬地笑了笑,说:“啥眼神?一个是癞蛤蟆,一个是白天鹅,都看不出来?”
贾文娟一听,一下子捂住领子口,嘀嘀地笑了起来,说:“水德哥,这个世界很有意思的,前些日子,我去找新县城警察分局的局长陈建斌,也就是咱们薛主任的前夫办点事,陈建斌局长请我吃了两顿饭,呵呵,恐怕整个新县城的人都在说,我贾文娟要为陈建斌局长续弦了。呵呵,呵呵,社会越开放,人的想法也就越奇特了,说不定,单位的人,早已说我们两个春风暗渡了呢。因为,那幢小楼上,住的只有我们两个人,要是没有点张生和崔茑茑的传奇故事,那就对不起‘文化中心’这两个字了。”
王水德笑了,提醒着贾文娟:“文娟,错了,是四个字,文化中心,四个字。”
贾文娟也笑着端起了酒杯,说:“德哥,就是两个字,他们眼中,只看到了‘花心’两个字,好像这个世界上的男男女女,都是一片花心,我们就活在这花的海洋里一样。”
王水德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说:“文娟,或许你说得对,这个世界,早已被人为地抹上了五颜六色污秽不堪的颜色,而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又以一种立体式、曲线式,甚至是扭曲式的眼光看待着本来已经不堪入目的世界,那么这个世界,又是个什么样子的呢?不是天然的,也已经不是人为的,甚至不是常态化转基因的,而是超过人类认知的第四世界。”
贾文娟又笑了起来,说:“德哥,第四世界好,因为第三世界太贫穷了,我们已经超过了第三世界阶段,而进入到一个非常态的第四世界,第四世界,我们,是人,是妖,是怪,是神,是仙,是魔,是鬼啊?”
王水德显然有些醉意了,他用他的真知灼见告诉贾文娟:“都是,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