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凰眼中那漠然的灰色,如同冰锥刺入林默的心脏。她口中吐出的“心脏”二字,不带任何情感,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这不再是那个会因他受伤而焦急、会因信念动摇而痛苦的夜凰了。深渊本体的注视,以及她体内那诡异的灰色印记,正在迅速抹去她身而为人的一切。
不能让她继续沉沦下去!必须去“永恒之心”!那是AI留下的唯一坐标,是观测者暗示的“门”可能所在,也是夜凰本能指向的地方!哪怕那是深渊的陷阱,也已无路可退!
“我们走!”林默压下心中的刺痛,用尽力气将夜凰扶起。她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虚无感。他紧紧握住千钧棍,残留的时空之力在体内艰难流转,试图感应AI传输的坐标方位。
然而,如何穿越这片被深渊之力彻底浸染、遍布虚空监视者的死亡地带?靠他这残破的身体和微弱的力量,简直是痴人说梦!
就在林默绝望之际,异变再生!
他体内那被观测者力量暂时压制、却并未根除的时空同化效应,在与夜凰周身散发的灰色波纹接触的刹那,竟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原本冰冷、死寂的石化感,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奇异的“活性”,与他自身的时空之力开始了一种极其危险而精密的交织!
嗡——!
林默右半身原本缓慢消退的晶体化痕迹,骤然亮起璀璨的银灰色光芒!这些光芒不再试图侵蚀他,而是如同有生命的触须,与千钧棍上流淌的银辉,以及他主动调动的时空之力,疯狂交织、重构!一股前所未有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力量感,从他身体深处爆发出来!
这力量,不再仅仅是操控时间流速或感知痕迹,而是……更本质的,对“存在”状态的短暂干涉!
他福至心灵,左手紧紧抱住夜凰,右手握住光芒大盛的千钧棍,将全部意志灌注其中,想象着“从此处消失,在彼处出现”的状态,对着前方虚无的空间,猛地一划!
刺啦——!
一道极细的、边缘不断在“有”与“无”之间闪烁的银灰色裂痕,凭空出现!裂痕内部,不是空间通道常见的流光溢彩,而是一片绝对的、连概念都模糊的“虚无之路”!
短距空间跳跃!以自身时空本质为引,强行开辟的、规避常规空间结构的路径!
“走!”林默低吼一声,带着夜凰,毫不犹豫地撞入裂痕之中!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下一秒,数道足以湮灭星辰的暗紫色毁灭光束,如同巨矛般穿透了他们方才所在的位置,将那片区域彻底化为乌有!深渊之眼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被蝼蚁愚弄的愠怒,更加庞大的意志如同天罗地网,向着整个“摇篮”覆盖下来!
……
银灰色的裂痕中,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只有无尽的失重感和灵魂被撕扯的痛楚。林默紧紧抱着夜凰,将新生的时空之力催发到极致,艰难地维系着这条脆弱的通道,依照坐标的指引,向着“摇篮”最深处穿梭。
每一次跳跃,都感觉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对心神的消耗巨大无比。右半身的晶体化与时空之力融合后,虽然带来了力量,却也像双刃剑,每一次使用都在加速着他与这个“摇篮”时空本源的融合,一种“非人”的淡漠感,开始悄然侵蚀他的情感。
怀中的夜凰,始终沉默。她的灰色眼眸偶尔会转动,倒映出裂痕外那光怪陆离、法则崩坏的“摇篮”内部景象——破碎的大陆、凝固的恒星、哀嚎的文明残影……这些都是“摇篮”吞噬、消化过程中留下的“残渣”。她的眼神依旧空洞,但林默偶尔能捕捉到,在看到某些极度悲惨的景象时,她眼底深处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澜。
这丝波澜,成了支撑林默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
不知经历了多少次跳跃,穿越了多少片死亡的星域,就在林默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时空同化彻底吞噬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不同寻常的景象——
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广阔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暗红色海洋!海洋的中心,悬浮着一颗巨大无比的、如同活物般搏动着的暗金色晶体心脏!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引动整个能量海洋掀起滔天巨浪,散发出支撑整个“摇篮”存在的、令人窒息的磅礴能量!但同时,也散发出一种极度衰老、疲惫、仿佛随时会停止跳动的死寂气息!
永恒之心!摇篮的动力核心!
然而,这颗心脏的状况极其糟糕。它的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黑色裂纹,粘稠如石油的深渊能量正从裂纹中不断渗出,污染着周围的能量海洋。心脏的搏动越来越无力,节奏紊乱,仿佛一个垂死巨人的最后挣扎。
而在心脏的正上方,虚空被撕裂了一道巨大的、无法愈合的伤口。伤口中,那只深渊之眼的瞳孔,清晰无比地投射下来,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锁定着永恒之心,也锁定了刚刚从银灰色裂痕中跌出的林默和夜凰!
它早已在此等候!
“终于……来了……”一个混合了亿万生灵绝望哀嚎的意念,直接在两人灵魂深处响起,不再是之前的漠然,而是带着一种戏谑的、猫捉老鼠般的“愉悦”,“最后的变数……最终的食粮……”
恐怖的威压如同亿万座大山压下,林默刚落地便喷出一口鲜血,半跪在地,千钧棍嗡嗡哀鸣,银灰色的时空之力在深渊本体的注视下剧烈波动,几乎溃散。怀中的夜凰也闷哼一声,周身的灰色波纹被压制得明灭不定。
完了……面对本体,他们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但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直被夜凰无意识压抑在体内的净化之种(悖论种子),在如此近距离感受到永恒之心那同源而衰败的波动,以及深渊本体那纯粹的虚无意志刺激下,猛地爆发了!
嗡——!!!
夜凰额头那灰色的印记骤然旋转到极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单纯的灰,而是呈现出一种混沌的、包容万色的奇异光彩!她体内那被强行平衡的凤凰之力、深渊气息、虚空能量以及永恒之心的共鸣波动,在这一刻被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强行整合、升华!
她猛地抬起头,灰色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情感波动——不是恐惧,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洞悉本质后的、近乎神性的悲悯与……决绝!
“原来……这就是……平衡……”她喃喃自语,声音空灵,却带着撼动规则的力量。
她挣脱林默的怀抱,悬浮而起,直面那深渊之眼。她双手缓缓抬起,左手浮现出极度凝练的、代表“存在”极致的光明白焰,右手凝聚出代表“虚无”极致的黑暗漩涡。
然后,在林默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她将双手缓缓合拢!
光与暗,存在与虚无,这两种绝对对立的力量,在她手中并非湮灭,也非吞噬,而是形成了一种动态的、不断生灭循环的、灰色的……“奇点”!
“门……”夜凰看着手中的灰色奇点,又看向那搏动的永恒之心,以及心脏上方那巨大的深渊之眼,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钥匙……一直在我体内……门……需要……心脏的……最后一次搏动……来……启动……”
深渊之眼的瞳孔,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收缩!那不再是戏谑,而是……一丝真正的……忌惮?!
“阻止她!”恐怖的意念化作毁灭的洪流,碾压而下!
“夜凰!”林默嘶声呐喊,不顾一切地冲向夜凰,将残存的所有时空之力化作最坚固的屏障,挡在她身前!
轰——!!!
无法形容的碰撞爆发了!整个永恒之心海域,陷入了终极的混沌!
而在那毁灭的风暴中心,夜凰手中的灰色奇点,与永恒之心那垂死的、最后一次竭尽全力的搏动,产生了某种共鸣……一道细微的、仿佛连接着另一个维度的灰色光痕,在心脏正上方,悄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