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堂深处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那扇高达十丈、刻满未知符文的巨门,在惨淡的荧光石照耀下,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如同蛰伏的远古巨兽。微弱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呼唤,正是从这扇门后传来,时断时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撩拨着人的心弦。
林默和夜凰并肩站立在巨门前,沉默无声。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和岁月的气息,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心跳般的微弱震动,从脚下的地面和眼前的巨门传来。
林默紧握着千钧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门上的每一道刻痕,试图从中找出开启的机关或隐藏的信息。这些符文古老而陌生,与他所知的任何阵法、咒文体系都截然不同,线条扭曲盘绕,充满了非人的几何美感,看久了甚至让人产生轻微的眩晕感。他体内的灵力在这里受到极大压制,几乎无法离体探查,只能依靠最原始的五感和直觉。
他的大部分注意力,却始终停留在身边的夜凰身上。
自苏醒以来,她的表现太过平静,太过……异常。那种洞悉一切的淡然,与周围环境的微妙共鸣,以及对门后呼唤的敏锐感知,都远超她以往的状态。林默无法确定,这究竟是凤凰烙印完全激活带来的提升,还是净化之种或“深渊”残留影响的结果。信任的基石,在无声中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夜凰静静地仰望着巨门,眼神深邃,瞳孔深处的金红色火苗稳定地燃烧着。她没有像林默那样试图解读符文,而是伸出右手,掌心轻轻贴在了冰冷粗糙的门面上。她的动作自然而流畅,仿佛这个动作已经重复了千百遍。
“它在沉睡……”她轻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殿堂中产生轻微的回音,带着一种空灵的回响,“但能感觉到……很悲伤……很孤独……”
“它?”林默心头一凛,“你指什么?门后的东西?还是……这座‘摇篮’本身?”
夜凰没有直接回答,她的指尖沿着门上一道深深的刻痕缓缓滑动,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捕捉着什么模糊的信息流。“记忆……很破碎……有创造……有辉煌……有背叛……有……封印……”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眼神时而清明,时而恍惚,仿佛在与他对话的同时,也在与某个看不见的存在进行着交流。林默注意到,当她提到“封印”二字时,她脖颈后的凤凰烙印明显灼热了一下,散发出微弱的金红光芒。
“你能打开它吗?”林默沉声问道。这是最关键的问题。如果夜凰是钥匙,那么她的意志,将决定接下来的走向。
夜凰收回手,转身看向林默,目光复杂。“钥匙……不止一把。”她指了指门上一个不起眼的、形似凤凰展翅的凹槽,又指了指林默手中的千钧棍,“守护者的意志……也是其中之一。”
林默一怔,看向千钧棍。这根陪伴他出生入死的武器,此刻在黯淡光线下,似乎也隐隐与巨门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是错觉,还是……
“需要共鸣。”夜凰继续说道,语气肯定,“我的血脉……你的认可……以及……‘它’的允许。”她再次看向巨门,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近乎虔诚的凝重,“强行开启……会惊醒不该醒来的东西……也会……伤害到‘种子’。”
她提到了种子!而且语气中带着保护之意!这让林默心中的疑虑稍减。至少目前看来,她的首要目标似乎仍是保护净化之种,这与他的初衷一致。
“怎么做?”林默言简意赅。
夜凰示意林默将千钧棍的棍端,对准门上那个凤凰凹槽旁边另一个相对朴素的、类似握手印记的凹陷。然后,她自己则将手掌再次按在那个凤凰凹槽上。
“放松心神,林默。”夜凰闭上眼,声音变得低沉而肃穆,“不要抗拒……感受门的‘呼吸’……感受这座殿堂的心跳……将你的意志,你守护的决心,通过它传递进去……”
林默依言照做,深吸一口气,努力排除杂念,将千钧棍的末端抵在凹陷处。他闭上眼,尝试着去感知夜凰所说的“呼吸”和“心跳”。
起初,只有一片死寂和冰冷。但渐渐地,当他将全部精神集中,回忆起自己一路走来的信念——守护同伴,探寻真相,对抗不公——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暖意,从千钧棍中反馈回来。同时,他确实“听”到了一种极其缓慢、沉重的心跳声,仿佛来自大地深处,与整个殿堂融为一体。
而另一边,夜凰手掌下的凤凰凹槽,已然亮起了柔和而纯粹的金红色光芒。光芒如同活水,沿着门上的符文刻痕缓缓流淌,所过之处,那些死寂的符文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一个接一个地亮起,散发出各色微光,交织成一片瑰丽而神秘的图景。
两股力量,一股源自林默的守护意志与千钧棍的共鸣,一股源自夜凰的凤凰血脉,开始如同两条溪流,缓缓注入巨门。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能量爆发的光辉。巨门只是轻微地震动了一下,门轴处传来低沉悠长的摩擦声,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巨人翻了个身。然后,在两人力量的共同作用下,这扇沉重无比的巨门,缓缓地、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沧桑、混合着某种奇异馨香和淡淡腐朽气息的气流,从门缝中涌出,吹动了林默的衣角和夜凰的发丝。
门后的景象,透过缝隙映入眼帘,让林默的呼吸为之一窒。
那并非预想中的密室或通道,而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空间。里面没有地面,没有天空,只有无尽的、缓缓旋转的星云状光雾,光雾中悬浮着无数巨大的、水晶般的碎片,碎片中封印着各种难以名状的器物、卷轴,甚至是……某种生物的残骸!空间的中心,隐约可见一个更加巨大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阴影,那沉重的“心跳”声,正是源自那里。
这就是“摇篮”的内部?它更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宝库,或者说,坟墓?
“我们进去。”夜凰的声音将林默从震撼中拉回。她率先迈步,身影没入门缝后的光雾中,显得异常坚定,仿佛回归故里。
林默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紧随其后。跨过门槛的瞬间,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失重感,仿佛踏入了另一个维度。周围的星云光雾触手冰凉,却又蕴含着难以想象的能量。那些悬浮的水晶碎片近在咫尺,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封印的东西——有些是造型奇特的兵器,有些是写满未知文字的皮革,有些是散发着恐怖波动的奇异矿石,甚至有一块碎片中,封印着一只栩栩如生、却散发着死寂气息的巨眼!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恐怕都来历惊人,蕴含着巨大的秘密或力量。
夜凰对周围这些足以让外界疯狂的珍宝视若无睹,她的目光直直地望向空间最中心那个搏动的阴影,步伐加快,金红色的光芒在她周身流转,与这片空间产生着强烈的共鸣。
林默紧跟在她身后,心中的异样感却越来越强。夜凰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超乎想象。她似乎知道该往哪里走,知道哪里是安全的,哪里需要避开。
就在他们逐渐靠近中心阴影时,异变突生!
前方一块巨大的、封印着一柄断裂巨剑的水晶碎片,突然剧烈震动起来,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痕!一股暴戾、疯狂、充满毁灭气息的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裂痕中汹涌而出,瞬间锁定了距离最近的夜凰!
“小心!”林默惊呼,千钧棍瞬间横在身前。
但夜凰的反应更快!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反手一挥,一道凝练的金红色光焰如同鞭子般抽出,精准地击打在那块出现裂痕的水晶碎片上!
“嗡——!”
碎片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表面的裂痕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强行弥合,那股暴戾的意念也被硬生生压了回去,只留下一丝不甘的余波在光雾中消散。
夜凰缓缓收回手,眼神冰冷地瞥了那块恢复平静的碎片一眼,仿佛只是拍死了一只恼人的苍蝇。然后,她继续走向中心,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默站在原地,背脊一阵发凉。
刚才那道金红色光焰中蕴含的力量,纯粹而霸道,远非以前的夜凰所能及。而且,她应对危机的那种从容和……漠然,令人心惊。
她,真的还是她吗?
“快来。”夜凰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它’在等我们。”
林默压下心中的不安,快步跟上。现在,没有回头路了。
终于,他们来到了空间的中心。那搏动的阴影,赫然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某种半透明晶体构成的……卵?或者说,茧?晶体内部,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模糊的人形轮廓,沉重的心跳声正是从这里传出。
而在巨茧的前方,悬浮着一块相对小巧、却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菱形水晶。水晶内部,似乎封存着一滴……液体?那液体呈现出无法形容的色彩,仿佛蕴含着世间所有的可能性,仅仅是注视着,就让人心神摇曳。
夜凰在看到那滴液体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震,瞳孔中的金红火苗剧烈跳动起来。她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抑制的、混合着渴望、敬畏与一丝恐惧的表情。
“净化之种……的源液……”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颤抖。
林默的心脏也狂跳起来。这就是净化之种的源头?可它为什么会被封存在这里?
就在这时,巨茧的心跳声陡然加剧!咚咚!咚咚!如同战鼓擂响!整个星云空间都随之震动起来!
悬浮的菱形水晶开始发光,那滴源液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转。
一个苍老、疲惫、却带着无上威严的意念,如同苏醒的太古巨龙,从巨茧中缓缓弥漫开来,笼罩了林默和夜凰。
“终于……来了……凤凰的血脉……与……持棍的守护者……”
意念直接在两人脑海中响起,带着万古的沧桑。
“但……种子……已非原初……容器……亦受污染……”
巨茧的意念顿了顿,仿佛在仔细感知,随即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深渊的印记……比想象的……更深……云清子……你终究……未能阻止……”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林默和夜凰的心头!
巨茧中的存在是谁?它为何提及云清子?深渊的印记竟然已经污染了种子和夜凰?这滴源液是希望还是更大的陷阱?苏醒的古老存在,是友是敌?真相的冰山一角刚刚揭开,更深的危机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