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盘膝坐在修炼室中央,周身灵力如奔涌的江河,在经脉中冲刷流淌。地阶境界的壁垒刚刚冲破,每一寸血肉都充盈着前所未有的力量,却又像一匹尚未驯服的烈马,在体内横冲直撞。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股磅礴的能量,试图将它们纳入掌控,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仿佛胸腔里燃烧着一座小小的火山。
突然,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修炼室的宁静,如同钢针狠狠扎进耳膜。林默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金芒一闪而逝。几乎在同一瞬间,浓稠如墨汁的诡异黑雾,如同活物般从通风口、门缝、甚至墙壁的细微裂缝中疯狂涌入,眨眼间便将整个修炼室吞没。光线被彻底吞噬,通讯手环上所有的信号灯瞬间熄灭,屏幕一片死寂的漆黑。绝对的黑暗与死寂降临,只剩下警报声在浓雾中扭曲变形,发出令人心悸的呜咽。
“敌袭!”林默低喝一声,强行压下体内因境界不稳而翻腾的气血。他猛地起身,地阶灵力轰然爆发,在体表形成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勉强驱散了身周尺许的黑雾。他如同离弦之箭冲出修炼室,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沉。
基地的走廊已是一片狼藉。应急灯在浓雾中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斑,如同鬼火。墙壁上布满了狰狞的爪痕和能量灼烧的焦黑印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气和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灵魂都要被抽离的冰冷气息。更远处,激烈的打斗声、能量碰撞的爆鸣、以及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无数细小口器在吮吸的“嘶嘶”声交织在一起。
黑雾深处,影影绰绰的敌人身影浮现。为首一人,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从眉骨斜划至下颌的狰狞疤痕,正是数月前被他亲手击败、本该在深渊裂隙中尸骨无存的“裂岩”赵莽!而在赵莽身侧,一个让林默血液几乎冻结的身影缓缓走出黑雾——那张苍白却熟悉的脸,赫然是半年前在执行绝密任务中,被确认与敌同归于尽、连遗体都未能寻回的战友,陆明!
“陆…明?”林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那张脸,他绝不会认错。可眼前的陆明,眼神空洞,毫无生气,皮肤下隐隐有黑色的纹路在蠕动,周身散发着与那些黑雾同源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气息。
“吼!”赵莽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率先扑来。他身后,数头形态扭曲、仿佛由纯粹阴影和无数细碎口器构成的“噬灵兽”发出尖锐的嘶鸣,紧随其后。这些怪物所过之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林默感到自己体表的灵力光晕竟在肉眼可见地变得稀薄,一股强烈的虚弱感和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仿佛置身于深海,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的身体和灵魂。
“滚开!”林默双目赤红,胸中怒火与惊骇交织。他强行催动体内尚未完全驯服的地阶灵力,右拳金光暴涨,悍然轰出!
轰隆!
狂暴的灵力如同失控的洪流,化作一道粗大的金色光柱,狠狠撞向赵莽和冲在最前的噬灵兽。光柱所过之处,黑雾剧烈翻腾,发出“滋滋”的灼烧声。赵莽被直接轰飞,撞塌了半堵合金墙壁。两头噬灵兽更是被瞬间汽化,连嘶鸣都未能发出。
然而,这一击的代价巨大。林默只觉得右臂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体内灵力一阵紊乱,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地阶的力量浩瀚无边,但此刻在他手中,却像一柄沉重无比、尚未开锋的巨剑,每一次挥舞都耗力巨大且难以精准控制。他能感受到那股力量的磅礴,却无法如臂使指。
更多的噬灵兽和敌人悍不畏死地涌来。林默咬紧牙关,在生死搏杀中,精神高度集中。他不再追求力量的极致爆发,而是尝试着去“引导”,去“塑形”。当一头噬灵兽张开布满利齿、中心如同黑洞般的巨口扑来时,他下意识地抬手虚握。
嗡!
掌心金光凝聚,一柄由纯粹灵力构成的、边缘略显模糊的金色短矛瞬间成型!虽然形态还有些不稳定,矛尖的光芒明灭不定,但那股锋锐无匹的气息已然显现。
“去!”林默低喝,奋力掷出。
金色短矛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贯入噬灵兽的口器深处。怪物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啸,整个身体由内而外爆开,化作一蓬迅速消散的黑烟。
成了!灵力具象化!
林默精神一振,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他不断尝试。时而凝聚出盾牌格挡攻击,时而化出锁链束缚敌人。虽然每一次凝聚都伴随着巨大的精神消耗和灵力波动,形态也时凝时散,远不如真正的武器趁手,但这新生的能力在混乱的战场上却展现出了惊人的适应性和杀伤力。他如同一台不知疲倦的战斗机器,在废墟与黑雾中辗转腾挪,金色的光影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敌人的哀嚎与噬灵兽的溃散。
不知过了多久,当林默将最后一头噬灵兽的核心用一柄勉强凝聚的金色匕首搅碎时,他拄着膝盖,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早已浸透衣衫,混合着不知是自己还是敌人的血迹。体内灵力消耗巨大,经脉隐隐作痛,但一种对力量更深层次的感悟却在战斗中悄然滋生。
战场暂时恢复了死寂,只有黑雾还在缓缓流动。林默的目光扫过遍地狼藉,破碎的合金、焦黑的痕迹、以及敌人残留的些许衣物碎片。忽然,一点微弱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幽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块散落在瓦砾中的黑色晶石,约莫拳头大小,表面布满了繁复而古老的暗金色符文,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仿佛心跳般的幽光。林默心中一动,忍着疲惫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其拾起。
晶石入手冰凉,触感非金非玉。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符文的刹那,晶石表面的幽光骤然明亮!一道模糊的光影从晶石中投射出来,悬浮在半空中。
画面有些晃动,背景似乎是一个光线昏暗、布满奇异管道的巨大空间。画面的中心,站着一个人。当看清那人面容的瞬间,林默如遭雷击,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那是一位面容清癯、眼神睿智的老者,穿着一身林默再熟悉不过的、洗得有些发白的灰色长衫。正是他视若父亲、一路引领他踏上修炼之路、无数次在危难中庇护他的恩师——云清子!
然而此刻,云清子脸上没有丝毫往日的温和慈祥,只有一种林默从未见过的、冰冷而漠然的神情。更让林默心脏骤停的是,云清子的右手,正握着一柄造型古朴、刃口却闪烁着妖异红芒的匕首。匕首的尖端,一滴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正缓缓滴落。
“师…师父?”林默的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从脚底直冲头顶,瞬间席卷四肢百骸。支撑他信念的擎天巨柱,在这一刻轰然崩塌!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眼前扭曲、碎裂。信任、敬仰、依赖…所有与恩师相关的情感,都在那滴落的血珠面前,被碾得粉碎。巨大的冲击让他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只能死死攥紧手中的黑色晶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一片惨白。
就在这时,晶石投射出的画面猛地一阵剧烈扭曲!云清子的影像如同水波般荡漾、破碎。紧接着,新的影像在混乱的光影中快速凝聚、定格。
这一次,画面清晰了许多。
背景依旧是那个昏暗的空间。
画面中央站着一个人。
当林默看清那个人的脸时,他浑身的血液彻底凝固,连呼吸都停止了。
因为那张脸——
赫然是他自己!
影像中的“林默”,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正静静地站在一群身披黑袍、气息阴冷的敌人中间,如同他们中的一员。
林默死死地盯着那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影像,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晶石冰冷的触感和那无声画面带来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