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h预选赛如火如荼,乌野高歌猛进。影山光作为“场边精灵”的名声不胫而走。当然,在大多数人看来,那只是兄妹间的心有灵犀,或者干脆是运气。只有少数敏锐的人,比如天童觉,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影山飞雄对妹妹的“场外援助”态度复杂。一方面,光的直觉确实几次在僵局中点醒了他;另一方面,一种微妙的、属于王者的自尊在隐隐作痛——难道他需要靠一个幼儿园孩子的提示来打球吗?
这种矛盾在八强战对阵一条实力强劲的队伍时达到了顶峰。
比赛陷入前所未有的苦战。对方拥有一个极其聪明的二传手和严密的拦防体系,将乌野的进攻一次次瓦解。影山飞雄引以为傲的速度被抑制,他与日向的快攻屡屡受挫,与其他攻手的配合也因急躁而频频失误。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每一次突围都撞得头破血流。
中场休息时,乌野落后五分。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影山飞雄坐在长凳上,毛巾盖着头,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暴戾气息。连日向都不敢靠近。
光抱着,焦急地看着哥哥。她能感觉到尼尼的“通道”完全堵塞了,他听不见队友的呼唤,也看不见场上的空隙,只剩下固执的、想要用蛮力砸开一条通路的疯狂。
“尼尼……”她忍不住小声唤道。
影山飞雄猛地扯下毛巾,深蓝色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冲着光低吼道:“闭嘴!你懂什么!老老实实待着!”
这是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用如此恶劣的态度对光说话。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了光的心脏。
周围瞬间安静。乌野的队员们错愕地看着影山。菅原孝支想开口缓和,却被影山那濒临失控的眼神逼退。
光愣住了,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但她死死咬着嘴唇,没让它掉下来。她抱着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然后,她猛地转过身,把小脸埋进厚实的毛发里,小小的肩膀微微颤抖。
爷爷心疼地把她揽进怀里,目光复杂地看了影山一眼。
下半场比赛,影山飞雄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他不再信任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传球变得毫无章法,时而盲目追求速度,时而犹豫不决。乌野的进攻彻底瘫痪。
而光,整个下半场都背对着球场,一动不动地把脸埋在爷爷怀里,仿佛场上的喧嚣与她再无关系。
最终,乌野惨败。终场哨响的那一刻,影山飞雄僵立在场地中央,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
赛后总结,泽村大地和菅原孝支试图分析比赛,但影山飞雄一言不发,拎起包就冲出了体育馆。
光被爷爷牵着,默默跟在队伍后面。她不再看哥哥的背影,只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回到家,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着影山家。影山飞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深夜都没有出来。
夜里,光抱着她那个有点旧了的橡皮小鸭玩偶(这是她婴儿时期的最爱,已经很久没抱过了),悄悄推开哥哥的房门。
月光下,影山飞雄没有睡,他坐在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背影萧索。
光没有靠近,只是站在门口,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轻轻地说:
“尼尼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乌鸦。想飞得最高最快,带着大家一起飞。”
影山飞雄的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震。
“可是……乌鸦飞的时候,也要看看后面跟着的小鸟们呀。有的小鸟是孔雀(及川彻),飞得很漂亮;有的小鸟是老鹰(牛岛若利),力气很大;还有的小鸟……像我,只是橡皮小鸭,跟不上那么快的速度……”
她的比喻幼稚又荒诞,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影山飞雄坚硬的外壳。
“橡皮小鸭……跟不上,就会掉队,就会……被丢掉吗?”光的声音带上了哽咽,“尼尼今天……是不是觉得光很碍事,想丢掉光了?”
影山飞雄猛地回过头。月光照在他脸上,那双总是锐利逼人的深蓝色眼睛里,此刻充满了震惊、慌乱和……一丝无措的痛楚。
他从没想过,自己赛场上的挣扎和失败后的迁怒,在妹妹心中,会被解读成“要被丢掉了”。
他看着光抱着那只可笑的橡皮小鸭,眼泪汪汪地站在门口,像个被遗弃的小动物。那一刻,他引以为傲的球商和战术头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清晰的认知——他伤害了他最不想伤害的人。
“バカ(笨蛋)……”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却再也说不出后面的话。他站起身,走到光面前,蹲下。他想像以前那样敲她的额头,或者骂她笨蛋,但手抬起,却只是笨拙地、用指尖擦掉她脸上的泪水。
“橡皮小鸭……”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试图跟上妹妹那荒诞却直指核心的逻辑,“……不会丢。”
他顿了顿,看着光湿润的、充满不确定的眼睛,补充了一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乌鸦……飞太快,会累。需要……橡皮小鸭,提醒他,慢一点。”
这句近乎妥协的话,从一个固执如磐石的王者口中说出,显得如此不真实,却又无比沉重。
光怔怔地看着哥哥,看着他眼中从未有过的、混杂着疲惫、懊悔和一丝恳求的神色。她突然明白了,强大的尼尼,也会害怕,也会迷茫,也会……需要她这个“橡皮小鸭”。
她扔掉橡皮小鸭,伸出小手,紧紧抱住了哥哥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还带着汗味的颈窝里,放声大哭起来,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害怕都哭出来。
影山飞雄僵硬地任由她抱着,最终,那双习惯了托举排球的手,缓缓地、生疏地,环住了妹妹小小的、颤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