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的夜比江南冷硬得多,风卷着沙砾敲在指挥部的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有人在窗外磨牙。
吴邪铺开军用地图,指尖划过“台儿庄”三个字,那里用红笔标着个小小的三角形——他记得历史书上说,这里将是徐州会战最惨烈的战场,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军长,第五战区的李长官派参谋来了,就在外面候着。”赵龙的声音带着些微的疲惫,他刚清点完最后一批抵达的物资,军靴上还沾着从运河边带回来的湿泥,说是要跟咱们商量布防的事。
吴邪“嗯”了一声,没抬头,只是用铅笔在地图上徐州城的位置画了个圈。
圈刚画完,就听见门口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个穿着黄呢子军装的参谋走进来,军靴跟在青砖地上磕出清脆的响,手里捧着个牛皮纸信封。
“吴军长,李长官问候您。”参谋的声音带着标准的军校腔,敬了个利落的军礼,这是战区拟定的布防图,想请新一军驻守徐州城东的禹王山,那里是日军南下的必经之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吴邪接过布防图,展开时,纸张发出“哗啦”的轻响。
图上的禹王山被红笔圈了重点,旁边标注着“需驻守兵力:三个师”,而第五战区的主力部队,则被部署在台儿庄一线,像一把张开的钳子,只等日军钻进来。
“禹王山只有一条山路能上去,”吴邪的指尖划过图上的等高线,“日军要是用重炮轰击,山上的工事撑不了三天。”
他抬眼看向参谋,“李长官是想让新一军当诱饵,把日军主力引到禹王山,再让主力部队合围?”
参谋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了笑:“吴军长果然精明。李长官的意思是,新一军战力强悍,尤其是装甲团和飞行大队,足以在禹王山拖住日军。只要能坚持十天,咱们就能包了他们的饺子。”
窗外的风更紧了,卷着沙尘打在窗棂上,像无数只拳头在捶打。
吴邪想起那些刚抵达徐州的新兵,他们脸上还带着江南水乡的腼腆,手里的枪还没焐热,就要被派往那样一座孤山,面对日军的重炮和坦克。
“布防图我留下,三天后给李长官答复。”吴邪把图纸叠好,放在桌角,新一军刚到徐州,弟兄们需要休整,弹药也得清点,不能贸然接防。
参谋还想说什么,却被吴邪的眼神顶了回去。
那眼神里没有敌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定,像禹王山的岩石,任你狂风暴雨,我自岿然不动。
参谋只好再次敬礼:“那卑职先告辞,静候吴军长的好消息。”
人走后,赵龙忍不住开口:“军长,这明摆着是让咱们去当炮灰啊!禹王山地势是险,可补给线太长,一旦被围住,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指着地图上的台儿庄,“李长官把主力都放在那儿,明显是想让咱们吸引火力,他们好捡现成的功劳!”
吴邪没说话,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个铁皮盒子,里面装着从系统兑换的望远镜。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冷风卷着沙砾灌进来,吹得他眼角生疼。
远处的禹王山在夜色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山顶的月光被云层切割成碎片,忽明忽暗。
“你还记得咱们刚守杭州的时候吗?”吴邪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那时候咱们武器没有现在好,人数还没现在一半多,日军四个师团压过来,谁都觉得咱们守不住,可最后呢?”
赵龙愣了愣,随即笑了:“最后咱们不仅守住了,还缴获了他们的炮,俘虏了他们的官!”
“对。”
吴邪转过身,手里的望远镜在灯光下闪着冷光,战场上讲不得道理,只讲实力。
他们想让咱们去禹王山,可以,但得答应咱们三个条件:第一,补充足够的弹药,尤其是反坦克炮;第二,允许咱们的飞行大队自由出击,不受战区节制;第三,给咱们调派三个团的民夫,负责抢修工事和运送补给。”
赵龙的眼睛亮了:“军长是想……”
“想把禹王山变成日军的坟场。”吴邪的指尖在地图上敲出轻响,“但不是按他们的法子。咱们的装甲团不能窝在山上,得放在山脚下的平原,等日军攻山的时候,从侧翼冲出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飞行大队则盯着他们的炮兵阵地,只要敢开炮,就把炮管炸烂在炮膛里。”
他顿了顿,指着地图上的一条小河:“让工兵连在这儿炸出个水坝,日军要是绕道,就放水淹了他们的来路。禹王山不是诱饵,是咱们埋陷阱的地方,就看日军敢不敢往里跳。”
窗外的月亮终于挣脱云层,清辉洒满徐州城。
吴邪想起离徐州会战还有一个月,这一个月足够他们把禹王山变成铁桶阵——挖战壕,修暗堡,把虎式坦克藏在树林里,让p47战机熟悉每一片空域的气流。
“去告诉李长官的参谋,”吴邪把望远镜放回盒子,“条件答应,咱们就接防禹王山。不答应,新一军就在徐州城里休整,哪儿也不去。”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别忘了告诉他们,咱们新一军的枪,是打鬼子的,不是用来当摆设的。”
赵龙领命而去,指挥部里只剩下吴邪一人。
他重新铺开地图,用红笔在禹王山周围画了七个小圈,每个圈里都标着“伏兵”二字。
风还在窗外呼啸,像日军的铁蹄正在逼近,但吴邪的心里却异常平静。
他想起那些从江南跟来的士兵,想起苏州河畔他们紧握步枪的手,想起徐州城里百姓悄悄塞给他们的热馒头。
这些人不是数字,是活生生的力量,是比任何武器都更坚硬的底气。
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投在地图上,像一个张开双臂的巨人,守护着这片即将燃起烽火的土地。
吴邪知道,一个月后的禹王山,将会是血与火的炼狱,但只要新一军的旗帜还在,只要弟兄们的骨头还硬,就没人能踏过这座山,踏进徐州城。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赵龙回来了,脸上带着笑意:“军长,李长官答应了!弹药三天内送到,飞行大队的事他说‘特事特办’,民夫已经在路上了!”
吴邪点点头,走到门口,看着第一缕阳光爬上徐州城的城墙,将墙砖染成一片金红。
远处的练兵场上,已经传来士兵们的口号声,整齐有力,像在告诉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他们来了,带着江南的烟雨,也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要在这彭城大地上,写下属于新一军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