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蹲在一片芦苇荡里,指尖捻起潮湿的泥土。
露水顺着草叶滑进衣领,冰凉的触感让他格外清醒。
望远镜里,德清县城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西门外的铁路桥像一条黑蛇,横卧在护城河上——那是日军增援临安的必经之路。
“旅长,三营已经摸到铁路桥底下了。”通讯员匍匐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工兵班说,炸药够炸断三个桥墩,保证三天内修不好。”
张浩点点头,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德清县城的日军不多,但铁路线是命脉,一旦被掐断,临安方向的日军想求援都难。
他抬手看了看表,凌晨四点半,距离总攻时间还有半小时。
“让二营去东门佯攻,动静越大越好。”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营跟我走,从北门的排水沟摸进去。
记住,留活口,咱们要抓个舌头问问临安日军的布防。
芦苇荡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士兵们猫着腰移动,迷彩服上的草叶伪装和晨雾融成一片。
张浩摸了摸腰间的驳壳枪,枪套磨得发亮——这是他从南京带出来的老伙计,跟着他打过大小几十场仗。
凌晨五点,德清东门。
“轰!”一声巨响,二营的迫击炮精准命中城门楼,砖石碎块混着日军的惨叫飞上天。
硝烟里,几十个假人被绳子拽着,在开阔地上来回跑动,步枪“砰砰”地朝天射击,营造出强攻的假象。
守城的日军中队长慌了神,举着指挥刀嘶吼:“集中火力!别让他们冲进来!快给临安发电,请求支援!”
他没注意到,北门的排水沟里,张浩带着一营士兵正像泥鳅似的往里钻。
排水沟又窄又臭,污水没到膝盖,士兵们咬着牙憋气,步枪举过头顶,枪托上的漆都被蹭掉了一块。
“还有五十米。”张浩低声说,声音在潮湿的空气里发闷。
他能听见城墙上日军的脚步声,还有远处东门传来的枪炮声——二营演得真像,连他都快信了。
爬到沟尽头,是块松动的石板,两个士兵用刺刀撬开缝隙,探出脑袋观察。
城墙上的哨兵正扭头盯着东门方向,嘴里还哼着日本小调。
“动手。”张浩比了个手势。
两个士兵像壁虎般窜出去,捂住哨兵的嘴,匕首一抹,对方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了下去。
后续士兵鱼贯而出,迅速控制了北门城楼,枪口齐刷刷指向城内。
“跟我来。”张浩一挥手,带人往日军指挥部摸去。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灯笼的晃动声。
路过一家包子铺时,蒸笼里的热气还没散,显然日军还没来得及吃早饭。
“旅长,你看!”一个士兵指着墙根,那里有串新鲜的脚印,一直延伸向街尾的院子——那是日军的临时指挥部。
张浩示意士兵们散开,自己贴着墙根移动。
院子里传来日军的争吵声,夹杂着电报机的“滴滴”声。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踹开院门,驳壳枪指着屋内:“都不许动!”
屋里的几个日军吓傻了,通讯兵手里的电报还没发完,笔掉在地上。
中队长反应最快,伸手去摸枪,被张浩一枪托砸在脸上,门牙“咔嚓”掉了两颗,血沫子喷了一地。
“说!临安日军的援军什么时候到?”张浩用枪指着他的脑袋,靴底踩着他的手背。
中队长疼得脸都白了,叽里呱啦地喊着。翻译官赶紧解释:“他说……临安的援军早上六点出发,坐火车过来,估计还有半小时到铁路桥。”
张浩看了看表,五点四十五分。“来得正好。”他对身边的士兵说,“把人捆结实,跟二营说,东门的戏可以停了,来指挥部集合。”
铁路桥旁,三营的士兵们正趴在桥墩下调整炸药。班长老王是个老兵,手里的导火索剪得长短不一:“一号桥墩用慢燃导火索,等日军火车上桥再炸;二号、三号用快的,炸断退路。”
“班长,你看!”一个新兵指着远处,铁轨尽头出现了黑烟。
老王眯眼一看,咧嘴笑了:“来了。都躲好,看老子给他们来个‘火车跳舞’。”
日军的火车轰隆隆驶来,车头挂着两节闷罐车厢,估计载着一个小队的兵力。
火车刚上桥,老王猛地拉燃导火索,嘴里数着:“三、二、一——”
“轰隆!”一号桥墩炸开,铁轨像面条似的拱起,火车头失去平衡,“哐当”一声栽进河里,水花溅起十几米高。
后面的车厢撞在一起,日军的惨叫声混着金属扭曲的声音,在河面上回荡。
没等日军反应过来,二号、三号桥墩接连爆炸,铁路桥彻底断成三截。
老王跳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搞定!给旅长发电,德清拿下,援军报销!”
临安县城内,日头渐高,赵龙站在县衙门口,看着士兵们往马车上搬缴获的弹药。
阳光透过门楼上的红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个士兵正用刺刀挑着日军的太阳旗,往粪坑里扔,引来一片哄笑。
“旅长,周边据点的坐标标好了。”参谋递过来一张地图,上面用红笔圈了五个红点,最远的在二十里外的桃花镇,驻着一个小队。
赵龙接过地图,手指点在桃花镇:“让一营去桃花镇,二营扫平周边三个炮楼,三营留守县城。告诉弟兄们,动作快点,别让小鬼子喘过气来。”
桃花镇外,中午十二点,一营营长李虎趴在山坡上,嘴里叼着根草。
镇口的炮楼像个黑窟窿,机枪口对着必经之路。
他看了看表,对身边的士兵说:“等会儿听我枪响,火箭筒先端掉炮楼,然后冲锋,十分钟解决战斗。”
士兵们都在检查武器,m1加兰德的弹夹被压得满满当当。
一个新兵紧张得手心冒汗,李虎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小鬼子也是肉长的。你看,他们的机枪手正打哈欠呢。”
果然,炮楼里的日军机枪手靠在枪上,脑袋一点一点的。
李虎瞄准他的脑袋,扣动扳机。“砰!”枪声落,机枪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打!”
火箭筒“嗖”地飞出去,正中炮楼窗口,火光冲天。
士兵们像潮水般冲下山坡,步枪打得“砰砰”响。
镇里的日军还在吃饭,听到枪声慌得把碗都摔了,刚跑出屋子就被撂倒一片。
李虎冲进镇公所时,日军小队长正举着军刀喊“玉碎”,被他一枪托砸晕过去。“搜!把粮食和弹药都搬走,炮楼炸了!”
不到十分钟,桃花镇的枪声停了。
士兵们扛着缴获的大米,押着俘虏往临安走。
李虎回头看了眼冒烟的炮楼,心里痛快——这仗打得比在南京时顺多了,以前是躲着鬼子跑,现在是追着鬼子打。
临安县城指挥部。
赵龙看着陆续传来的捷报,嘴角咧到耳根。通讯员跑进来说:“旅长,德清的张浩旅长来电,他们拿下县城,还炸了铁路桥,日军援军全喂鱼了!”
“好小子!”赵龙拍了下桌子,“给张旅长回电,晚上庆功,我这儿有缴获的清酒,让他过来喝两杯!”
窗外,阳光正好。士兵们在街道上清扫战场,百姓们陆续打开门,有人端来热水,有人拿出刚蒸的馒头。
一个老太太拉着赵龙的手,抹着眼泪说:“可把你们盼来了……小鬼子占了镇,我家老头子就是被他们打死的……”
赵龙心里一酸,握紧老太太的手:“大娘放心,我们不走了,一定把小鬼子全赶走!”
远处的炮楼爆炸声隐隐传来,那是二营在清除残余据点。
赵龙知道,这只是开始,日军的反扑肯定会更猛烈。
但他看着身边精神抖擞的士兵,看着城楼上飘扬的红旗,心里充满了底气。
铁拳师的锋芒,才刚刚展露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