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宝山上空。
江面上日军军舰的探照灯时不时扫过城墙,光柱切开黑暗,照亮断壁残垣间隐约的人影。
吴邪趴在北门外的土坡后,手指抠着冻硬的泥土,掌心被硌得生疼,目光却死死盯着日军坦克营的阵地。
二十门迫击炮早已在西侧树林里架好,炮口指向夜空,炮组成员趴在冰冷的地上,手指搭在引信上,只等命令。
赵龙带着一营的战士们蜷缩在掩体后,mG34轻机枪的枪口从伪装网的缝隙里探出来,黑洞洞地对着日军的岗哨。
等我信号,吴邪对着通讯兵打了个手势,指尖在系统面板上划过——刚才兑换的穿甲弹和燃烧弹已经分发下去,足够给日军来场“盛宴”。
通讯兵猫着腰跑向树林,没过多久,三发红色信号弹突然窜上夜空,在墨色天幕上炸开三朵转瞬即逝的火花。
“放!”钱炮的吼声在树林里炸响。
二十门迫击炮同时怒吼,炮弹带着尖锐的哨音划破夜空,像一群黑色的蝗虫,精准地落在日军坦克营的阵地里。
“轰隆——”第一发炮弹就命中了一辆九七式坦克的履带,钢铁断裂的脆响在夜空中格外刺耳,坦克瞬间燃起大火,照亮了周围一片。
紧接着,穿甲弹接二连三地落下,日军的坦克一辆接一辆被击中,有的炮塔被掀飞,有的履带断裂,在原地打转,炮口胡乱喷射着火焰。
燃烧弹则在日军的步兵群里炸开,凝固汽油燃起的火舌舔舐着地面,把那些试图逃跑的日军裹进火海,惨叫声此起彼伏。
“打得好!”赵龙看得热血沸腾,狠狠捶了下地面,给老子往人堆里炸!
迫击炮持续轰鸣了半个小时,日军的阵地彻底变成了一片火海。
探照灯的光柱在混乱中摇摆不定,军舰上的日军大概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炮击打懵了,只是盲目地往城外开炮,炮弹大多落在空地上,炸起漫天尘土。
“日军乱了!”观察哨的嘶吼声传来,他们在往后撤!
吴邪举起望远镜,果然看到日军像没头的苍蝇,在火海里东奔西跑。
原本围着北门的两千多日军,经过炮击和混乱中的自相踩踏,此刻能保持队形的只剩下不到六百人,正慌不择路地往江边军舰的方向退去——他们大概以为是国军的大部队来了,想撤回舰上暂避。
“一营,佯攻!”吴邪猛地挥下手臂。
一营的重机枪突然开火,“哒哒哒”的长点射像撕破布似的,在日军撤退的队伍里撕开一道道口子。
赵龙带着战士们冲出掩体,对着日军的背影猛烈射击,却不急于追击,只是死死咬住他们的尾巴,制造主力进攻的假象。
“二营、三营,跟我来!”吴邪抽出驳壳枪,率先冲向北门西侧的城墙缺口。
那里的城墙被炸塌了一大段,碎石和断木堆成了斜坡,日军撤退时慌不择路,竟然忘了在这里设防。
战士们紧随其后,踩着碎石往上冲,鞋底与石块摩擦发出“咯吱”的声响。
王强端着步枪,动作飞快,第一个冲上缺口,对着城内可能存在的敌人举起枪,直到确认安全才挥手示意。
进城后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街道两旁的房屋几乎全被炸毁,断壁残垣间堆满了尸体,有中国士兵的,也有日军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偶尔有未熄灭的火苗在废墟里跳动,映着墙上斑驳的弹孔,像一只只睁着的眼睛。
“往中心炮台靠拢!”吴邪低吼,他记得姚青山的指挥部应该设在那里。
队伍在废墟中穿行,脚下不时踢到枪支零件或头盔。
突然,前方传来微弱的呻吟声,王强立刻举枪警戒,几个战士冲过去,在一堆瓦砾下拖出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
“是……是自己人……”那士兵气若游丝,指着前方,营长……姚营长在炮台……还有一百多弟兄……
吴邪的心一紧,带着人加快脚步。
中心炮台早已被炸得不成样子,炮管歪歪扭扭地指向天空,周围趴着几十个中国士兵,大多已经没了气息。
还有十几个活着的,也都带伤,靠在断墙上,手里紧紧攥着枪,看到吴邪等人,先是警惕,随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们是……”一个士兵沙哑地问,眼里布满血丝。
“铁拳团,来增援的!”吴邪喊道,姚营长在哪?
士兵们指了指炮台内侧的一个角落。
吴邪冲过去,只见一个穿着少校军装的军官趴在地上,后背被弹片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浸透了军装,但胸口还有起伏。
“姚营长!”吴邪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只是昏迷了过去。
“团长,找到姚营长了!”赵龙带着一营也冲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几个医护兵,日军撤到江边了,看样子是要上船!
吴邪松了口气,对春丫喊道:“快给姚营长包扎!其他人,清点人数,能带的伤员都带上,立刻撤出宝山!”
春丫立刻带着人上前,小心翼翼地把姚青山抬到担架上,用剪刀剪开他的军装,清理伤口时,看到后背的皮肉翻卷,忍不住红了眼眶,手上的动作却依旧轻柔。
活着的一百多个士兵互相搀扶着,看着铁拳团的战士们,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那个之前说话的士兵哽咽道:“我们以为……以为没人会来了……谢谢你们……”
“都是自己人,谢啥!”李虎拍了拍他的肩膀,把自己的水壶递过去,快走吧,日军说不定还会回来!
撤离时,天已经蒙蒙亮。
吴邪让人抬着姚青山,带着幸存的士兵,沿着来时的路往城外走。
经过北门的缺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宝山县城,朝阳的光芒洒在废墟上,给断壁残垣镀上了一层金色,却驱不散那浓重的死亡气息。
五百人的队伍,最后只剩下一百多个,姚青山还在昏迷中。
但吴邪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至少,他们没有像历史里那样全员战死,至少,这些活着的弟兄,还有机会继续杀鬼子。
“加快速度!”吴邪对队伍喊道,“回陈家峪!”
晨风吹过,带着江水的腥气。
队伍在晨光中蜿蜒前行,伤员的呻吟声、担架的咯吱声、战士们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悲壮的歌。
吴邪看着身边这些劫后余生的弟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
而宝山的血,绝不会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