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峪的晨雾还没散尽，杨森就拄着拐杖，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
他的军帽檐上凝着白霜，呼出的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右腿的伤还没好利索，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疼，却硬是等了快半个时辰。
“杨副团，这么早找我有事？”吴邪裹紧了军大衣走过来，靴底踩在结霜的土路上，发出“咯吱”的轻响。
身后跟着赵龙，手里拎着两袋刚从村民家找到的糙米，是准备给炊事班的。
杨森转过身，脸上带着几分犹豫，嘴唇动了动才开口：“吴团长，有件事……我想求你帮忙。”
“您说。”吴邪看出他神色凝重，示意赵龙先去忙活。
61师还有些残部，杨森的声音低沉下去，拐杖在地上戳出浅浅的坑，大概一千五百多人，现在驻扎在十里坡那边。
之前说好要编入十六旅，可我被革职后，那边就变了卦，推三阻四不肯接收。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弟兄们缺医少药，好多伤员……因为没药，就那么没了，昨天派去的通讯兵说，他们快撑不住了，再没人管，要么冻死饿死，要么就得散了。”
吴邪的心揪了一下，一千五百多人，都是从吴淞口的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兵，怎么能就这么散了？
“杨副团，你想怎么做？”他问。
“我想……把他们接回来。”杨森抬起头，眼里带着期盼，又有些不安，可是铁拳团现在也不宽裕，一下子多这么多人，粮草药品都是问题，我……
“接！”吴邪没等他说完就拍了板，语气斩钉截铁，“别说一千五，就是再多，只要是打鬼子的弟兄，咱就收！粮草药品我来想办法，你只管跟我去接人！”
杨森愣住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红了：“吴团长，你……”
“别多说了。”吴邪拍了拍他的肩膀，让赵龙带一营跟咱们走，再让春丫带上所有能找到的药品和绷带，越快越好。
半个时辰后，一支队伍出了陈家峪。
吴邪和杨森走在最前面，一营的战士们扛着枪，背着药品和干粮，脚步匆匆。
春丫带着医护队的几个姑娘，用扁担挑着药箱，扁担压得弯弯的，她们却走得很稳。
十里坡离陈家峪不算远，但路不好走，尽是坑洼的土路，偶尔能看到被炮弹炸出的弹坑，里面积着冰碴。
快到地方时，远远就看到一片灰蒙蒙的帐篷，像被风吹皱的破布，搭在光秃秃的坡地上。
“是杨师长！”有眼尖的士兵认出了杨森，嘶哑地喊了一声。
帐篷区顿时骚动起来，一个个穿着破烂军装的士兵涌了出来。
他们大多面带菜色，有的裹着渗血的绷带，有的缺了胳膊少了腿，拄着木棍站在寒风里，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杨森，像看到了主心骨。
“师长！您可来了！”一个断了左臂的上尉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混着脸上的泥往下淌，十六旅的人说我们是没人要的废物，把我们扔在这儿不管，伤员都快……都快熬不住了……
杨森拄着拐杖，一个一个扶起跪在地上的士兵，声音哽咽：“是我对不住弟兄们……让你们受委屈了。”
吴邪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
这些士兵的军装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脚上的鞋大多露着脚趾，冻得发紫的脚上缠着破布，可没人抱怨，只是默默地看着杨森，眼神里的信任从未变过。
“弟兄们，”吴邪往前站了一步，声音洪亮，我是铁拳团团长吴邪。
杨师长现在是我们团的副团长，今天我跟他来，是想接大家回我们铁拳团。
士兵们愣住了，面面相觑，有人小声议论：铁拳团？就是那个在吴淞口打得鬼子嗷嗷叫的队伍？听说他们武器好得很，还有重机枪呢……
“我知道你们心里有顾虑。”吴邪继续说，铁拳团不是正规军，没有番号，但我们有枪有粮，有药有弟兄！
只要你们愿意留下，以后就是铁拳团的人，我吴邪保证，有一口吃的，绝不会饿着你们，有一发子弹，绝不会让你们赤手空拳跟鬼子拼！
“我们信杨师长！”刚才那个断臂上尉喊道，师长去哪，我们就去哪！
“对！跟着师长！”我们加入铁拳团！
士兵们纷纷响应，声音虽然虚弱，却透着股韧劲儿。
杨森看着这一幕，转过身对吴邪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动作虽然因伤有些变形，却无比郑重：“吴团长，谢谢你。”
“都是打鬼子的弟兄，该做的。”吴邪回了个礼，对赵龙喊道，让弟兄们搭把手，把伤员抬上担架，药品先给重伤员用上，咱们回陈家峪！
队伍返程时，比来时壮大了许多。
一营的战士们帮着抬伤员，春丫和姑娘们忙着给伤口换药，杨森拄着拐杖走在队伍中间，时不时停下来问问士兵的情况，原本佝偻的腰杆似乎挺直了些。
吴邪走在最后，看着这支混杂着铁拳团和61师残部的队伍，像一条蜿蜒的长龙，在冬日的旷野上缓缓移动。
他调出系统面板，看着剩下的积分，心里盘算着该兑换些什么——粮食、药品、冬衣，一样都不能少。
快到陈家峪时，杨森走了过来，与他并肩而行，吴团长，他忽然开口，这些弟兄跟着我受了太多苦，以后……就拜托你了。
吴邪侧头看他，只见这位饱经风霜的老将眼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杨副团放心，他笑了笑，以后咱们一起，多杀鬼子。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队伍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是61师的军歌，虽然唱得不成调，却透着股不屈的劲儿。
吴邪知道，铁拳团因为这些老兵的加入，才算真正有了厚重的根基，而他肩上的担子，也更重了。
但他不怕，看着身边的杨森，看着前面浩浩荡荡的队伍，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好好休整，等开春了，再找小鬼子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