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2日的阳光带着灼人的热气,晒得嘉定郊区的土路泛出白花花的光。
铁拳团驻扎的小村里却异常安静,没有了往日的训练口号,也没有了武器试射的轰鸣,只有战士们拆解枪支的轻响,像春蚕啃食桑叶般,在午后的寂静里蔓延。
王铁蛋坐在自家缴获的小马扎上,面前摊着块擦枪布,正给新领的毛瑟98k做保养。
他用竹签缠着布,小心翼翼地擦拭枪管内壁,阳光透过枪管的孔洞,在地上投下细小的光斑。
这膛线真密,他喃喃自语,指尖拂过枪栓上的纹路,比自家犁地的犁头还精致。
旁边的桂枝正研究mp18冲锋枪,她把弹匣拆下来,数着里面的子弹,黄铜弹壳在阳光下闪着暖光,每一颗都沉甸甸的。
李梅的医护队在整理药品,新补充的磺胺粉装在棕色玻璃瓶里,标签上的德文她看不懂,却知道这是救命的药。
她把绷带按长短码好,和止血带、镊子一起放进新配发的帆布药箱,箱子比原来的木盒轻便多了,背带还垫了软布,贴着身子不硌得慌。
吴邪拿着地图,蹲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
地图是从系统奖励里提取的上海周边详图,上面用红蓝两色标注着日军和中国军队的布防。
他的手指在“八字桥”的位置画了个圈——那里是淞沪会战爆发的关键节点,明天,战火就会从这里燃起。
团长,这八字桥离咱这儿多远?赵龙凑过来,手里还攥着块擦枪油布,指尖沾着黑亮的油迹。
他弯腰看着地图,鼻尖快碰到纸面,看着不远,骑马的话,半天能到?
直线距离三十里,吴邪用树枝量了量,但路上可能有盘查,得绕着走,估计要走五个时辰。
他抬头看了看日头,太阳已经偏西,金色的光斜斜地穿过槐树叶,在地图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今晚必须养足精神。
晚饭开得比往常早,炊事班支起的大铁锅冒着滚滚热气,里面煮着新缴获的大米粥,还放了从黑风寨搜来的腊肉丁,香气飘满了整个村子。
李发财给每个人的碗里都多舀了一勺肉,粗声粗气地喊,都多吃点!
明天赶路耗力气,吃饱了才有力气打鬼子!
战士们蹲在地上,呼噜呼噜地喝粥,没人说话,却都吃得格外认真。
春丫把自己碗里的肉挑给旁边的小战士,那孩子才十五岁,是从逃难队伍里招来的,总怯生生的。
快吃,春丫压低声音,明天路上说不定没饭吃。
小战士点点头,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咽,眼里闪着光。
晚饭后,吴邪召集各营营长和骨干开会。
油灯挂在土坯房的房梁上,昏黄的光把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吴邪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今晚所有人早睡,不许点灯,不许喧哗,值岗哨兵换班时轻手轻脚,不许弄出声响。
赵龙皱了皱眉:不点灯,那枪咋擦?我还想再琢磨琢磨马克沁呢。
枪白天都熟悉得差不多了,吴邪看向他,目光沉静,保存体力最重要。
明天凌晨四点准时起床,炊事班提前一个时辰起灶,把早饭做好,凉了也没关系,能带着走就行。
“是!”李发财在旁边应道,手里的账本记得飞快,我让伙夫蒸馒头,揣在怀里能捂热乎,再煮点咸汤,装在水壶里带着。
吃完饭,全团出发,目标八字桥。
吴邪的手指重重地敲在地图上,骑兵连先遣,探路并清除障碍;一营、二营走中路,护卫物资;三营、四营殿后,防止被偷袭;医护队跟在中路,随时准备救治伤员。
刘毅站起身,侦察连请求提前出发,半夜就去探路,把沿途的情况摸清楚,确保主力能顺利通过。
吴邪点头:“可以,注意隐蔽,天亮前在预定地点汇合。”
散会时,油灯里的油已经烧去了小半。
战士们悄无声息地回到各自的住处,土坯房里很快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王铁蛋躺在草堆上,怀里抱着步枪,枪身的凉意透过粗布军装传过来,让他心里格外踏实。
他想起临行前老娘塞给他的护身符,用红布包着,现在就压在枕头底下,像块暖石。
桂枝和几个女兵挤在一间屋里,她们没脱军装,和衣躺在铺着干草的地上。
春丫睡不着,小声问:“桂姐,你说上海的鬼子真有那么厉害吗?”
桂枝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很轻:“再厉害也怕不要命的。咱有新枪,有李姐的药,还有团长领着,怕啥?”
吴邪没睡,他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望着天上的星星。
他在想八字桥的地形,想日军的火力配置,想战士们明天可能遇到的危险——强化液能提升体能,精良装备能增强火力,却挡不住子弹,护不了每个人周全。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很快又归于寂静。
村口的哨兵换岗时,脚步轻得像猫,枪托在地上拖过的声音细不可闻。
月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脚边织成一张银网,网住了满地的碎光。
后半夜时,起了点风,带着水汽的凉意吹散了白天的燥热。
吴邪裹紧了军大衣,指尖划过腰间的毛瑟c96手枪,枪套上的皮革被摩挲得发亮。
他知道,再过几个时辰,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时,这支刚换上新装备的队伍,就要踏入真正的血肉磨坊。
天快亮时,炊事班的烟囱率先冒出了烟,淡青色的烟在晨雾里直直地往上飘,像根细针。
李发财带着伙夫们蒸馒头,大蒸笼“滋滋”地冒着热气,白胖的馒头在笼屉里挤得满满当当,麦香混着水汽在空气里弥漫。
有人在烧咸汤,铁锅里的姜片和葱花翻滚着,发出“咕嘟咕嘟”的响。
凌晨四点,集合的哨声准时响起,短促而低沉,像一声轻咳。
战士们迅速从屋里出来,动作比平时快了一倍,却没发出多少声音。
他们在院子里列队,月光下,深灰色的德式军装连成一片,m35钢盔的轮廓泛着冷光,像一群蓄势待发的猎豹。
“领早饭,五分钟后出发。”吴邪的声音在晨雾里回荡,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队伍很快动了起来,战士们一手拎着馒头,一手端着咸汤,三两口就解决了早饭。
王铁蛋把剩下的馒头揣进怀里,胸口很快被烫得发暖;春丫把水壶灌满咸汤,壶盖拧紧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赵龙最后检查了一遍马克沁重机枪的轮架,确保轮子转动顺畅。
四点半,刘毅的侦察连传回消息,前方路线安全。
吴邪举起右手,又猛地落下:“出发!”
“是!”
回应声压得很低,却带着千钧之力。
队伍像一条黑色的长龙,悄无声息地滑出小村,融入晨雾弥漫的旷野。
骑兵连的马蹄裹着棉布,踩在土路上只有轻微的“噗嗤”声;运输物资的马车被卸下了铃铛,车轮轴上抹了油,滚动时几乎听不见声响。
吴邪走在队伍中间,目光扫过身边的战士。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倦意,却眼神锐利,像熬了夜的鹰。
他们怀里的馒头还在发热,手里的枪握得很紧,脚步迈得又快又稳,朝着八字桥的方向,朝着即将到来的炮火,坚定地前行。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队伍已经走出了十几里地。
晨雾渐渐散去,露出远处朦胧的厂房轮廓,那是上海的边缘。
吴邪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已经能闻到淡淡的硝烟味,像根引线,正慢慢点燃这片土地下埋藏的怒火。
他知道,几个时辰后,这里将枪声大作,炮火连天。
而铁拳团,这支从红枫岭走出来的队伍,将用新换来的枪炮,用被强化的筋骨,在八字桥的土地上,写下属于他们的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