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正午时分,菅絮安紧赶慢赶总算梳妆整齐、用完早膳后准时出现在了将军府侧门与宋宛淇会合了。
“我也是刚到,弟妹不必如此匆忙。”宋宛淇见菅絮安步履匆匆的赶来额角还挂着细汗,赶紧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宽慰道。
“无妨,我们先上车吧。”菅絮安顺势挽住宋宛淇的手臂,小心搀扶着她登上马车,小桃和冬梅紧随其后。
待四人坐定,马车缓缓启程。
“近日府中事务繁杂,许久未去探望夫君了。今日得空便想着去看看,但愿没有打扰到你。”宋宛淇眼中含着一丝歉然说道。
“大嫂客气了。”菅絮安回握住宋宛淇的手,“上次我便说过,只要你想去青峰寺看望大哥随时都可唤我相伴,绝无虚言。”
宋宛淇不再多言,只是看向菅絮安的目光中盈满感激。
而另一边冬梅悄悄打量了小桃好几眼,终是忍不住轻声问道:“翠柳妹妹近日可好?”
不得不说,经过李嬷嬷的一番亲身教导这小桃虽未学得全部精髓,但那端庄持重的仪态倒是学了个十成十,自上车起她便一直挺直背脊端坐着,但那姿态看起来似乎有点……目中无人?
被冬梅这么一问,小桃先是微微颔首,而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今早她说身子不适,便在房中歇着了。”
这般故作沉稳的模样不仅让冬梅看得瞠目结舌,连一旁的宋宛淇都默默以帕掩唇轻笑起来,唯独菅絮安无奈地闭了闭眼。
“夫人身边有奴婢伺候便是,奴婢定会尽心照料周全。”小桃一开口又是一副老成持重的语气。
菅絮安终于忍无可忍:“小桃,好好说话!今早来不及说你,现在立刻给我变回原来模样!否则你信不信我待会儿便请方丈给你驱驱邪!”
被菅絮安这么一说装了一上午端庄的小桃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焉了下去,委屈巴巴地瞅着菅絮安:“夫人……李嬷嬷夸我仪态是最好的呢……”
菅絮安没说话,只淡淡瞥了她一眼。
小桃讪讪撇嘴小声应道:“好吧……奴婢知错了。”
宋宛淇虽未出声却早已侧过身用绣帕掩着唇笑弯了眼,虽然看得出来她已经很克制了,但那笑得微微发颤的肩头却是出卖了宋宛淇的真实想法。
“大夫人,三夫人,青峰寺到了。”马车停稳,阿贵的声音自车帘外传来。
菅絮安与宋宛淇先后下了马车,目光流转间菅絮安忽在寺门另一侧瞥见一辆非常眼熟的马车一闪而过。眼下翠柳不在身边,她也不便抛下宋宛淇独自去探查,只得暂且按下疑虑先随宋宛淇步入寺中。
将宋宛淇送至后殿安顿妥当,又寻了个由头将小桃支开后菅絮安终于得以抽身,四下观察一番后她悄悄朝着青峰寺后院寻去。
谁知这青峰寺院落层叠,廊庑曲折没走一会儿她便发现自己竟然很悲催的迷路了!菅絮安正准备随便寻个小沙弥问路时忽觉腕间一紧,冷不防被人一把猛地拽入一旁的禅房里。
菅絮安也是反应极快,一个左勾拳迅速挥出,却被对方轻巧化解;又一个右勾拳,竟被那人反手控制住了双腕;她欲抬腿后踢,却被那人以腿相缠缠住她的下盘动弹不得。更令她心惊的是对方竟还有余力腾出一只手稳稳捂住她的嘴唇,阻止了她都到嘴边的呼救之声。
就在菅絮安绝望之际,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贴着她耳畔响起:“絮安别怕,是我!”
电光火石间,菅絮安辨认出这声音的主人身份,竟然是夏长青!
知道来人身份后菅絮安渐渐停止了挣扎,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已经认出他来了,他可以松手了。谁知夏长青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就保持着这般暧昧又别扭的姿势带着她退至门边,自门缝处向外谨慎窥探起来。
正当菅絮安准备发出抗议时,外头忽然传来的对话声令她瞬间屏息静听起来。
“大师,当真别无他法了吗?”外面传来的女声依稀有些耳熟,菅絮安一时却想不起在何处听过这声音了,此刻她又背对着门根本无法看清那人是谁。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虽略通医理,但终究并非专科圣手,施主还是另请高明为宜。”这沉稳的声音,正是了空住持。
“可是……”那女声还欲再言,却被另一道女声淡淡打断:
“回来,莫要为难住持!”
竟是三公主!
听到熟悉的声音菅絮安紧皱眉头,自己在寺门口果然没看错!
等外面了空主持的脚步声远去,院中重归寂静时菅絮安在夏长青怀中轻轻挣扎了一下,夏长青这才如梦初醒般猛地松开她一连后退数步,整张脸连同耳根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他抱拳低首,嗓音微哑:“方才形势所迫,唐突了菅姑娘,还望见谅。”
菅絮安活动了下微麻的手腕,淡淡瞥他一眼:“无妨。”
禅房内突然陷入一片寂静,唯有窗外隐约的风声穿堂而过。夏长青仍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耳根的红晕尚未完全消退。
菅絮安已恢复冷静,压低声音先一步打破沉默:“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暗中跟随三公主车驾至此。”夏长青神色不自觉起来,“她此行隐秘,只带了一名贴身侍女。我察觉有异,便跟来看看。”
菅絮安也不再多问,因为在她记忆里她与眼前这个男人确实不算相熟,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菅絮安决定闭嘴。
菅絮安点点头:“我得回去了。”
“我送你。”夏长青急忙出声。
菅絮安略一思忖后并未推辞,既然自己确实迷了路,这有人给引路何乐而不为。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和发髻,深吸一口气推开禅房门若无其事地步入廊下。
但是刚走出这座小院后菅絮安便停下了脚步,夏长青疑惑上前:“怎么了?”
菅絮安内心挣扎了一瞬,面上却不动声色:“你在前面带路,我要回长明殿。”
夏长青明显一怔,随即了然一笑:“好。”说完便当真走在了前面给菅絮安引路。
看着夏长青嘴角明显的笑意,菅絮安暗自腹诽:笑话就笑话吧,反正自己就是个路痴怎么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不过片刻,刚拐过月亮门就听见小桃焦急的呼唤声:“夫人!您去哪儿了?可让奴婢好找。”
菅絮安收敛心神,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方才贪看这后山景致,不觉就走远了些。大嫂可是诵完经了?”
小桃快步迎上前来长长松了口气:“大夫人正在禅房用茶等着您呢。”
回到禅房时宋宛淇正端坐品茶,见她回来温柔一笑:“回来了?这青峰寺的后院景致最是清幽,也难怪你流连。”待看见随后进来的夏长青时她微微一怔,随即起身见礼,“夏大人。”
夏长青执手回礼:“方才在廊下偶遇迷路的夫人,顺路相送。”
宋宛淇听闻是夏长青将迷路的菅絮安送回,当即感激道:“多谢夏大人,有劳您走这一趟。”
“举手之劳,不必挂怀。若无他事,在下先行告辞。”夏长青说罢便转身离去,那一派光风霁月的君子风度令宋宛淇不由颔首赞许。
菅絮安在蒲团上坐下,接过冬梅奉上的茶盏状似无意地问道:“方才我好像听到些动静,似是有什么贵人也来上香?”
宋宛淇也随之坐下,声音压低几分:“你也听到了?是西边禅院那边。听引路的小沙弥说像是某位宗室女眷前来静修,谢绝打扰的。”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们稍后便回去吧,莫要冲撞了贵人。”
菅絮安点头称是,心中却已明了,那“西边禅院”正是方才了空住持与三公主侍女交谈之处。
回程的马车上菅絮安倚着车窗假寐,脑中却不断回放着今日的种种。那三公主周珈玥一看就不是个能静心礼佛之人,那她为何突然来到青峰寺礼佛?为了躲避婚事?她似乎在寻访名医,是她病了?还是此事另有隐情?还有她那位名义上的未婚夫夏长青,这眼看大婚在即却暗中尾随自己的未婚妻偷偷来到此处……
千头万绪如乱麻般紧紧缠绕在一起,菅絮安第一次感到难以言喻的烦躁。这些看似不相干的线索,却仿佛暗藏着什么她尚未窥见的关联,令她倍感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