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t中心的声音像一锅煮沸的沥青，黏稠，滚烫，包裹着球场上每一个毛孔。记分牌上的数字刺眼：89比86，圣安东尼奥马刺领先，时间还剩1分07秒。洛杉矶快船球权。
暂停的哨声像刀片划开喧嚣。快船替补席前，杰里·斯隆的脸在战术板的反光里显得棱角格外坚硬，嘴唇快速开合，但周围震耳欲聋的噪音吞掉了大部分词语。科比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汗水成串滴在地板上，胸口剧烈起伏。毛巾搭在脖子上，已经湿透。他的右手腕裹着厚厚的白色绷带，边缘被汗浸出深色。
昌西·比卢普斯站在他旁边，左脚踝的护具看起来很笨重，他喘着气，眼神死死盯着斯隆的笔画。大本坐在板凳上，巨大的身躯微微发抖，不是害怕，是体力透支后的生理反应。每个人脸上都只有一种表情：绷到极致的专注，和深处那一点点不肯熄灭的火。
暂停结束。比卢普斯一瘸一拐地发边线球。科比利用双掩护艰难地接到球，在弧顶面对斯蒂芬·杰克逊的贴身防守。时间在走，24秒，23，22……科比运球，向右虚晃，杰克逊重心没失。向左突破，马刺的协防瞬间围拢，邓肯的长臂像阴影般罩住侧翼的传球路线。
没有机会。科比在合围形成前，将球分给右侧底角的拉加·贝尔。贝尔接球，马刺的轮转快得惊人，吉诺比利已经扑到面前。贝尔没有投篮空间，运一步，陷入死角，被迫将球甩回给弧顶的比卢普斯。
进攻时间只剩6秒。比卢普斯接球，面前是帕克。没有时间再做复杂配合。比卢普斯深吸一口气，强行起跳，顶着帕克的干扰，投出一记高弧度的三分。
篮球在空中飞行的时间被无限拉长。
砸在篮筐后沿，高高弹起。
篮下一片混乱，大本、邓肯、罗宾逊同时起跳，无数只手伸向那个橘红色的球。
裁判哨响。争球。大本和邓肯站上罚球圈。
跳球。大本奋力起跳，手指尖将球拨向科比的方向。科比和杰克逊同时扑向地板，科比抢先一步将球揽入怀中，立刻叫了暂停。时间还剩24.3秒。
还是落后3分。斯隆快速布置，手势明确：快速两分，然后犯规。
边线球发出，科比在三分线内一步接球，直接转身面对篮筐。杰克逊死死贴住。科比运球，靠住，向右转身，后仰起跳。杰克逊的手封到了脸上。
球进！同时裁判示意，进球有效，没有加罚。89比88。时间只剩9.8秒。
马刺暂停。At&t中心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快船必须犯规。
马刺发出边线球，球给到帕克，比卢普斯立刻犯规。帕克走上罚球线，第一罚，命中。90比88。第二罚，球在筐上颠了一下，滚了进去。91比88。时间只剩7.2秒。快船落后3分，没有暂停。
后场发球。比卢普斯接球，拼命向前推进。马刺全员退防，但并未贴身紧逼，显然意在防三分放两分。比卢普斯运过中线，时间飞速流逝。4秒，3秒……他在距离三分线还有两步远的地方，将球横传给了从侧翼兜出来的科比。
科比在距离三分线还有一大步的位置接球，面前是杰克逊，身后邓肯的协防已经就位。没有调整时间，没有突破空间。
接球，起跳，出手。
科比的起跳高度明显不如以往，手腕发力在最后一刻似乎有些细微的变形。篮球离开他的指尖，朝着篮筐飞去。弧线很正，但力度……
球重重砸在篮筐前沿，弹起，落下，在篮筐上沿磕了一下，向外滚落。
终场哨声凄厉地响起。
At&t中心瞬间爆发出撕裂般的狂欢。马刺队员冲向彼此，拥抱，怒吼。邓肯抬起头，长长吐出一口气。
科比还保持着投篮后的落地姿势，站在三分线外，看着那个滚出篮筐的球。杰克逊从他身边跑过，去庆祝。科比缓缓放下手臂，转过身，背对着狂欢的马刺队，面向己方半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痛苦，没有愤怒，只有一片空白，和汗水不断流淌的痕迹。
大本走过来，用他巨大的手掌，用力捏了捏科比的后颈，然后低着头，走向球员通道。比卢普斯一瘸一拐，阿里纳斯咬着嘴唇，贝尔眼圈发红。快船队员一个接一个，沉默地穿过欢呼的浪潮，走向那条狭长、昏暗的通道。
更衣室里，死寂。只有冰袋贴在皮肤上的声音，和压抑到极致的呼吸。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哭泣。失败像一块实心的铅，堵在每个人的喉咙里。
斯隆最后一个走进来。他站在门口，看着这群拼光了最后一颗子弹、此刻瘫倒在各自位置上的战士。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只是缓缓点了点头，那动作沉重得像用尽了全身力气，然后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林凡在客队管理层的包厢里，看着下方逐渐空荡的球场。马刺的庆祝还在继续，彩带开始飘落。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
通往更衣室的走廊很长，灯光昏暗。他能听到隐约的、被厚重门板过滤后的马刺球迷的歌声。在快船更衣室门口，他停下脚步，手放在门把上，停留了几秒钟，最终没有推开。
有些时刻，任何话语都是多余的。有些失败，需要独自吞咽。
他转身，走向球队大巴。夜色中的圣安东尼奥灯火阑珊，属于快船的赛季，在这个距离总决赛仅一步之遥的地方，戛然而止。那颗射向篮筐的最后一颗子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终究，未能命中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