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川,名不虚传。
天空永远是铅灰色的,仿佛一块脏污的抹布,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臭和阴冷的水汽,吸入口鼻,带着一种刺痛灵魂的寒意。脚下是泥泞不堪、泛着诡异油光的黑色沼泽,偶尔有惨白的骨手或扭曲的怨魂从中探出,发出无声的哀嚎,又被无形的力量拖拽回去。扭曲怪异的枯树林立,枝杈如同鬼爪,指向灰蒙的天空。
烈和沧波收敛了全部气息,借助张炁赐予的“混沌匿踪符”和沧波以宁心凰羽佩模拟出的微弱死寂气息,如同两道融入环境的阴影,在沼泽与枯林间悄无声息地穿行。
烈的眉头紧紧锁着,周身那炽热的战意被强行压抑在体内,让他感觉十分憋闷。他传音给前方的沧波,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这鬼地方,待久了感觉骨头都要发霉了!连灵气都带着一股子腐烂的味道,根本无法吸收。”
沧波的动作轻盈如猫,翠绿的眼眸在灰暗环境中显得格外明亮,她仔细感应着周围,回应道:“此地死气与怨念积聚万年,早已改变了天地灵气的本质。若非道祖的符箓和凰前辈的玉佩,我们在此地如同黑夜明灯。忍耐一下,根据捕获的那个游魂零碎记忆,前方应该有一个幽冥宗的暗哨。”
两人继续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在一片相对干燥、由黑色怪石组成的丘陵地带边缘,沧波猛地停下脚步,拉住了想要直接往前冲的烈。
“等等!”她传音喝道,指向丘陵中一处看似天然形成的石缝,“有微弱的阵法波动,还有……活人的气息,两个,修为大概在金丹中期。”
烈眯起眼睛,仔细感应,果然在那石缝深处,察觉到了两股与周围死寂环境格格不入、带着阴冷与残忍意味的生灵气息,他们似乎正在低声交谈。
“才两个金丹中期?直接拿下拷问不就行了?”烈有些不耐。
“不可鲁莽。”沧波摇头,“幽冥宗在此经营多年,暗哨之间必有联系。贸然动手,若不能瞬间制服并隔绝传讯,立刻就会打草惊蛇。我们先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两人悄无声息地靠近,将神识如同蛛丝般小心翼翼地探入石缝。里面是一个不大的石窟,点着幽绿色的鬼火,两名穿着黑色斗篷、绣着惨白骷髅符文的幽冥宗弟子,正围着一块悬浮的、不断映射出周围模糊地形的水晶球。
“……妈的,这鬼差事什么时候是个头?整天对着这些烂泥巴和怨魂,老子都快忘了活人女人是什么滋味了。”一个声音沙哑的弟子抱怨道。
另一个声音尖细些的弟子嗤笑:“得了吧,王老五,就你这点修为,能有份看守外围‘蚀骨沼泽’的闲差就不错了。总比被派去‘万魂窟’或者跟着长老们去捕捉新鲜生魂强吧?那才叫玩命。”
沙哑弟子王老五叹了口气:“说的也是。不过最近宗门里气氛有点怪啊,巡逻队派出去的更勤了,听说连内门的几位执事都亲自带队出去了,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尖细弟子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神秘:“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有个表哥在内门当差,听他说,前阵子宗门至宝‘幽魂镜’好像感应到了什么,指向东部那边。长老们怀疑,可能跟之前丢失的那块‘星石’有关联!”
“星石?”王老五疑惑,“就是那块据说能指引空间坐标,但宗门一直没法完全炼化的破石头?丢了就丢了呗,有啥大不了的。”
“你懂个屁!”尖细弟子骂道,“听说那星石牵扯极大,连上面……”他指了指头顶,意指九幽,“……都极为重视。前些日子落霞秘境那边出事,据说就跟这星石有关联。现在宗门高层震怒,誓要找回星石,并给那些敢挑衅的家伙一个好看!”
烈和沧波在外面听得心中一动。星石?莫非就是指星盘碎片?幽冥宗果然知道碎片的重要性,而且似乎有特殊法器(幽魂镜)能感应到碎片?落霞秘境的事情他们已经知晓,正在追查!
“那……那我们在这里守着,会不会有危险?”王老五有些紧张起来。
“怕什么!”尖细弟子强作镇定,“我们这蚀骨沼泽是外围的外围,真要有敌人,也是先去冲击‘阴风峡’或者‘冥骨桥’那些重要关口。我们这里,安全的很……咦?”
他话音未落,悬浮的水晶球上,代表他们这个哨点的一个光点旁边,突然闪烁起两个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红点!
“有情况!!”尖细弟子脸色大变,猛地站起!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
轰!
石窟入口处的岩石轰然炸开!一道狂暴炽热的赤红色拳罡,如同陨星天降,带着焚尽一切的意志,直接轰了进来!是烈!他听到对方有可能联系其他哨点,当机立断,选择了最强最快的突袭!
“敌袭!!”王老五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就被那恐怖的拳罡边缘擦中,护体鬼气如同纸糊般破碎,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筋断骨折,眼看是不活了。
那尖细弟子反应稍快,在烈破开石窟的瞬间,捏碎了腰间一枚骨符,同时身形暴退,尖叫道:“蚀骨沼泽三号哨点遇袭!对方至少是炼虚……”
他的话没能说完。
数道翠绿色的藤蔓,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不知何时已悄然缠绕上了他的双脚,恐怖的生机瞬间转化为剥夺生命的死寂之力,疯狂抽取他的精气!同时,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力量直接封锁了他周围的空间,将他试图传出的神念和信息强行打断!
是沧波!她早已暗中布下了陷阱!
尖细弟子眼中充满了惊恐与绝望,看着那如同火神般降临的烈,以及从阴影中缓缓走出、眼神冰冷的沧波。
烈一步踏前,燃烧着火焰的大手直接扼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提离地面,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告:
“说!阴魂川内部地图!幽冥宗总坛位置!还有,你们刚才提到的‘幽魂镜’和‘星石’的具体情况!”
那弟子被烈的杀意和沧波那诡异抽取生机的藤蔓吓得魂飞魄散,感受到生命力的飞速流逝,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我……我说!我说!求……求别杀我……”
片刻之后,烈随手将那已经吓晕过去的弟子丢在地上,从他身上搜出了一枚记载着阴魂川部分区域地图的骨简,以及那枚能够短暂联系附近哨点的传讯骨符。
“问清楚了。”烈看向沧波,脸色凝重,“幽冥宗总坛在阴魂川最深处的‘幽冥殿’,有强大阵法守护。那‘幽魂镜’是他们的镇宗之宝之一,确实能感应到‘星石’(碎片)的大致方位。他们之前丢失了一块,现在正全力追查落霞秘境事件的元凶,并且……似乎也在通过幽魂镜,寻找其他碎片的踪迹。”
沧波接过骨简,神念沉入,快速记忆着其中复杂而险恶的地形,以及几个重要关卡的守卫力量标注。
“情况比预想的复杂。”她轻声道,“幽冥宗不仅有防备,而且也在主动寻找碎片。我们必须尽快将消息传回道祖。而且……”她看向地上昏迷的弟子,“他刚才捏碎了警报骨符,虽然我及时封锁了神念传讯,但这种基础的警报很可能已经发出。附近的巡逻队,恐怕很快会赶到。”
烈眼中战意燃烧,非但没有畏惧,反而咧嘴一笑:“来得好!正好试试这帮鬼崽子的斤两!杀了这支巡逻队,拿到他们的身份令牌,我们或许能更容易混进去!”
他看向沧波,眼神灼灼:“干不干?”
沧波略一思索,感受着宁心凰羽佩传来的稳定波动,以及体内生生不息的木灵之力,点了点头。
“速战速决。用最快的方式,解决掉即将到来的巡逻队,然后立刻转移,寻找安全地点,将情报和坐标传回道祖。”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隐藏,主动释放出部分气息,如同黑夜中点燃的篝火,等待着猎物的上门。
远处的灰雾中,数道带着浓郁鬼气和杀意的身影,正朝着蚀骨沼泽三号哨点的方向,急速飞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