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山部落上空,空气凝固得如同万年寒冰。山魁那半只脚踏入化神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巨山,不仅压在张炁身上,更压在每一个覆山部落族人的心头,让他们窒息,让他们恐惧,也让他们生出一种扭曲的希望——大长老,定能斩杀此獠,挽回部落颜面!
然而,面对这足以碾碎元婴后期修士心神的磅礴气势,张炁依旧静立虚空,青袍微拂,神色未有丝毫变化。那足以引动天地元气沸腾的威压,在靠近他身周三尺之时,便如同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包容一切的壁垒,被悄然化解、吸收,归于平静。
他并非硬抗,而是以混沌道域之玄妙,将这股外力“融入”了自身周天的循环之中,仿佛巨石投入深潭,虽激起涟漪,却伤不及根本。
张炁看着脸色变幻不定、眼中惊疑越来越重的山魁,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洞穿虚实的冷漠:“你的‘势’,借了这方山坳的地脉,可惜,徒具其形,未得其神。大地厚重载物,而非一味强压。你连脚下这片土地的真意都未曾领悟,也敢妄称触及化神?”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山魁脑海中炸响!这是他闭关多年试图堪破的关隘,竟被对方一语道破!他脸色瞬间涨红,又转为煞白,周身那引动的天地元气一阵紊乱,气势竟不由自主地衰弱了三分。
惊骇!前所未有的惊骇淹没了山魁!对方不仅实力深不可测,眼力更是毒辣到令人发指!
张炁不再看他,目光扫过下方那些因山魁气势波动而更加惶恐的覆山族人,最后落回山魁身上:“我的条件,不变。签,还是不签?”
他给出了最后的选择。没有咄咄逼人,却比任何威胁都更具压迫力。
山魁胸口剧烈起伏,死死攥紧的拳头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他死死盯着张炁,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许久,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周身那恐怖的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整个人都佝偻了几分,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好……我…覆山部落…应下了。”
屈辱,无尽的屈辱啃噬着他的内心。但他不敢赌。对方那深不见底的实力和洞悉本质的眼力,让他没有丝毫取胜的把握。一旦动手,或许部落能凭借人数和地利重创对方,但自己很可能会死,部落也绝对会元气大伤,甚至一蹶不振。与可能覆灭的结局相比,屈辱的条约,似乎成了唯一的选择。
一份以特殊兽皮和灵血书写的条约很快被呈上。山魁颤抖着手,在上面烙下了自己的灵魂印记和部落图腾。这意味着,条约受天地见证,若有违背,将引动反噬。
张炁接过条约,神识扫过,确认无误,微微颔首。他并未再多言,身形一晃,便如同融入清风般,消失在覆山部落上空,来得突兀,去得潇洒,只留下一个深不可测的背影和一片死寂、颓然的覆山部落。
……
初生谷,混沌堡垒。
张炁归来,并未宣扬在覆山部落的细节,只是将那份条约交给了藤归档。烈、岩等人虽然好奇,但见宗主无意多说,也不敢多问,只是心中对宗主的敬畏更添十分。
经此一役,外部最大的威胁暂时解除,混沌道宗迎来了宝贵的平稳发展期。张炁并未松懈,他将目光投向了自身实力的进一步提升,以及宗门底蕴的加深。
他再次进入了那处远古遗迹。这一次,不是为了那金属阵盘或灵晶,而是将全部心神沉浸在那巨大阵基表面,那些无时无刻不在流转、变化的远古道纹之中。
这些道纹,不同于藤研究的符文侧重于能量的引导、组合与具现化,它们更抽象,更接近“规则”的显化,阐述着能量、空间乃至时间存在的某种根本秩序。
张炁盘膝坐于阵基之前,双眸闭合,神识却如同最精细的触须,缓缓探出,并非强行解析,而是如同溪流汇入大海,尝试去“感受”这些道纹的韵律,去理解它们构成的“道理”。
混沌道域在他周身无声无息地展开,并非对敌时的狂暴,而是一种温和的、模拟着天地初开、万气混溶的状态。道域与那些远古道纹之间,似乎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
在他的感知中,那些原本复杂到无法理解的线条与符号,开始剥离了表象,显露出内里蕴含的至理。它们不再是冰冷的刻画,而是一个个跳跃的、活着的“规则音符”。
“原来如此……”张炁心中明光一闪,“阵法,是以特定方式引动、组合天地之力,形成固定场域。而道域,是自身之道的外显,是独属于我的规则领域。二者看似不同,实则本源相通……”
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为何不能将道域之力,融入阵法之中?
若将混沌道域那“包容、炼化、演化”的特性,作为阵法的核心驱动与变化根源,那么布置出的阵法,将不再是死板的、功能固定的工具,而是能够随他心意流转、拥有无限可能性的、活的领域延伸!
他沉浸在这种玄妙的感悟中,周身气息与那远古阵基隐隐交融,静室内仿佛有混沌之气生灭,演化地水火风,却又最终归于无形。他对混沌道域的理解,正在发生质的蜕变。
就在张炁于遗迹中悟道的同时,沧波接到了新的任务。
泽渔码头通往初生谷的水路,是未来贸易的生命线,必须保证绝对通畅。然而,最近下游一段险峻的河道中,出现了一头实力强横的“巨齿鳄”,已有好几批运输腌鱼和草药的木筏遭袭,人员伤亡,货物损失。
这头巨齿鳄实力估计堪比金丹初期,皮糙肉厚,尤其擅长水下作战,极为难缠。
沧波领命,带着几名灵植堂擅长水性的弟子,乘着一艘加固过的小舟,来到了那片被称为“鳄齿湾”的险峻河道。
河道在此处收窄,水流湍急,两岸是湿滑的峭壁,水下暗礁丛生,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水腥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凶戾气息。
“大家小心,那畜生就藏在水下。”沧波站在船头,神情凝重。她虽是金丹初期,但更擅长培育灵植和辅助,正面搏杀并非强项。
她运转功法,周身水汽氤氲,神识如同无形的网,向着水下深处探去。很快,在左前方一处幽深的礁石洞穴旁,她捕捉到了一团庞大而冰冷的气息。
似乎也察觉到了上面的动静,那团气息动了!
“轰隆!”
水面猛地炸开,一头庞然大物破水而出!身长超过五丈,覆盖着黑褐色、如同岩石般的厚重鳞甲,巨大的头颅上长满了狰狞的骨刺,一张血盆大口张开,露出如同匕首般森寒交错的巨齿,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正是那头金丹初期的巨齿鳄!
它那双残忍的小眼睛死死盯住了小舟上的沧波,显然感应到她是最具威胁的目标。
“结阵!”沧波娇叱一声,与几名弟子迅速站定方位,真元联动,一道淡蓝色的水幕光罩将小舟护住。
几乎同时,巨齿鳄粗壮的尾巴如同钢鞭般狠狠抽在水面上!
“嘭!”
一道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裹挟着万钧之力,狠狠撞在水幕光罩上!光罩剧烈摇晃,泛起密集的涟漪,几名修为稍弱的弟子脸色一白。
这畜生的力量,比预想的还要强!
巨齿鳄一击不成,庞大的身躯灵活地潜入水中,下一刻,又从船底另一侧猛地撞出,血盆大口直接咬向光罩!
“咔嚓!”淡蓝色光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竟被咬出了裂痕!
“不行,在水里我们太被动了!”一名弟子焦急喊道。
沧波银牙紧咬,知道不能这样下去。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双手快速结印,体内金丹疯狂运转,沟通着周围浩瀚的水元力。
“凝水为藤,缚!”
她娇喝一声,周身蓝光大盛!只见巨齿鳄周围的水流瞬间变得粘稠、坚韧,无数道由纯粹水元力凝聚而成的蓝色藤蔓凭空生成,如同灵蛇般,迅速缠绕上巨齿鳄的四肢、脖颈和尾巴!
巨齿鳄猝不及防,猛地被束缚住,发出愤怒的咆哮,疯狂挣扎。水元藤蔓不断被崩断,但又迅速再生,死死将其缠住,暂时限制了它的行动。
但沧波知道这困不住它多久。她必须抓住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神念与真元灌注于双手之间,一枚枚复杂的水系符文在她指尖凝聚、组合。她不再仅仅调用水元,而是尝试去“引导”、去“命令”这片河道的水之力量!
“水元听令,聚涡,绞杀!”
随着她印诀完成,以巨齿鳄为中心,河水猛然剧烈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之中,不再是普通的水流,而是凝聚了沧波全部力量和意志的锋利水刃!无数水刃如同高速旋转的刀轮,从四面八方疯狂地切割、绞杀着被藤蔓束缚的巨齿鳄!
“吼——!!”
巨齿鳄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嚎,它那身引以为傲的厚重鳞甲,在蕴含着金丹之力的水刃绞杀下,如同纸糊般被撕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大片河水。
挣扎越来越弱。
当漩涡缓缓散去,那不可一世的巨齿鳄已然血肉模糊,气息全无地漂浮在水面上。
沧波站在船头,脸色苍白,气息虚弱,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力量。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周身气息在耗尽与新生之间剧烈波动,仿佛打破了某种桎梏。
在极致压榨自身、沟通并掌控更庞大水元力的过程中,她对《混沌道经》水行篇的理解,对灵植培育中“生机与掌控”的感悟,豁然贯通。
她身上的气势陡然攀升,突破了之前的瓶颈,稳定在了一个新的高度。
金丹中期,成。
她看着被清理干净的河道,又感受着体内增长的力量,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贸易路线,通了。
而远在遗迹深处的张炁,也在这一刻,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混沌之色流转,仿佛有无数微缩的阵法生灭。他嘴角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
道域融阵之法,已成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