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的掌堂教主令还在晃,陈小满盯着它,手指没松开地面。光网压在门影上才多久,连三分钟都不到,这动静来得比预想快得多。
他刚想开口提醒,黑影就从井里窜了出来。
不是雾,不是气,是实打实的一团东西,像烧焦的布条拧成的人形,直扑阵眼中央。白小染反应最快,九尾一甩,火线横切过去。可那黑影中途一扭,居然避开了正面,顺着火线滑过来,尾巴撞上去的瞬间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音。
她被震得后退两步,一条尾巴裂开,渗出暗红的血。
“大贵!”陈小满吼。
黄大贵已经蹲在东南角,爪子按进地缝,土息往上涌,一层灰黄色的膜贴在地上,勉强补住了缺口。黑影的触须正往那边钻,像是要撕开地脉直接吸灵流。
“撑住!”陈小满咬牙,把手里的铜片按进胸口。不死之血立刻冲上来,顺着经络奔向掌心。他把血灌进掌堂教主令,光纹重新亮起,符轮转了一圈,稳了几分。
黑影停了一下,忽然转头看向他。
那一瞬间,陈小满听见了声音。
不是耳朵听到的,是脑子里响起来的——“小满,是你奶奶叫我来的。”
他浑身一僵。
那是奶奶的声音,一点没错,语气、停顿、尾音都一样。他差点就要抬头回应。
可就在嘴张开的刹那,他意识到不对。奶奶从来不会叫他“小满”两个字连读,她总说“小——满”,中间有个拖音。这个声音没有。
他咬破舌尖,血味冲进喉咙,神智猛地清醒。
“别听它的!”他喊,“它在骗你!”
白小染抹掉嘴角的血,冷着脸点头。她刚才也听见了,是她娘亲的声音,叫她“回家”。她没动,但心跳乱了一拍。
黄大贵喘着粗气:“这玩意儿会读心?”
“不止。”陈小满盯着黑影,“它知道我们怕什么。”
黑影又动了,这次分成三股,一股扑向阵基,一股绕到背后,最后一股直逼陈小满面门。他抬手喷出一口血雾,红光炸开,逼退正面攻势。白小染趁机冲上去,九尾缠住其中一股,狐火贴着尾尖烧进去。
可那黑影猛地收缩,反向抽力,白小染像是被拽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差点离地。她死死撑住,尾巴上的火没灭,但脸色白了一分。
“它在吸你的道行。”陈小满说。
“我知道。”她咬牙,“但它吸不走。”
另一股黑影已经摸到了符轮边缘,指尖一样的东西插进光纹缝隙。黄光开始发暗,土息断了一截。黄大贵低吼一声,爪子抠进地面,硬是把金鳞再剥一层,补上了断裂的节点。
“再这样下去,撑不过一分钟。”他说。
陈小满闭眼,感受体内的三才灵物。红光在血脉里奔腾,青光顺着脊椎往上爬,黄光沉在丹田,像一块压舱石。他把三股力量往掌心引,准备拼一把。
“我上。”他说。
“你疯了?”白小染回头,“现在动手就是送死!”
“我没别的选择。”他睁开眼,“它要破的是阵眼,我不动,谁动?”
话音未落,他一掌拍地,把所有灵力推出去。红光化作长矛,青光缠成锁链,黄光压成地钉,三股合一,直刺黑影核心。
黑影终于有了反应。
它不再分散,而是猛地聚拢,变成一个站立的人形,双手张开,像是在迎接这一击。就在红光撞上的瞬间,它突然笑了。
笑声不是从外面传来的,是从陈小满脑子里冒出来的,像指甲刮黑板,又像是有人在他颅骨里敲铁盆。
更糟的是,那一击没散。
黑影把他的攻击接了下来,还利用反冲力,把符轮一角撕开一道裂缝。地脉灵气倒灌,像开水一样往外喷,陈小满被掀翻在地,胸口像是被车撞过。
“阵要塌了!”黄大贵喊。
陈小满吐了口血,还想爬起来。可他刚撑住手臂,就发现光网已经开始褪色。三才灵物的共鸣断了两根,只剩下黄光还在颤。
白小染冲了上去。
她没用火,也没甩尾巴,而是整个人扑过去,九尾全张开,像一张网罩住黑影。她死死抱住那团东西,任凭它怎么挣扎都不松手。
“你还愣着干什么!”她回头瞪他,“要么杀了它,要么我们一起完蛋!”
陈小满爬起来,抹掉脸上的血。他知道现在不能硬拼,只能赌一次。
他把掌堂教主令按进胸口,把手贴在地上。原本用来进攻的破咒诀,现在改成了镇压术式。他把自己当成导体,把溢散的灵流往体内引。
痛感立刻炸开。
像是有无数根针从骨头里往外扎,又像是血管被倒灌滚油。他跪在地上,手指抠进泥土,指节泛白,但手没松。
灵流慢慢稳住了。
符轮虽然裂了,但没彻底崩。黄大贵喘着气,把最后一点土息送出去,勉强维持住阵基。白小染还在缠着黑影,尾巴断了一条,血顺着地面往下淌,但她没松劲。
黑影开始扭曲,发出不成调的声音。它没能完全进来,也没能彻底破坏阵法,卡在了中间。
陈小满抬起头,看着那团东西。
“你进不来。”他说,“你也出不去。”
黑影不动了。
几秒后,它缓缓转头,盯着他。
然后,它开口了,这次不再是模仿。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沙哑,缓慢,带着百年的腐味。
“陈家的小崽子……你以为你在封门?”
陈小满没回答。
“你是在开门。”它说,“你用的阵法,你流的血,你体内的灵物……都在唤醒它。”
“胡说。”
“不信?”黑影笑了,“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奶奶当年,也是这么消失的?”
陈小满的手抖了一下。
白小染察觉到了,立刻喊:“别听它!现在收力,把它压回去!”
陈小满咬牙,继续压灵流。可那句话像根刺扎进了脑子。奶奶失踪那天,手里也拿着铜片,地上也有光纹,和现在一模一样。
黑影看出了他的动摇。
“你不是在阻止它。”它低声说,“你是在完成它。”
黄大贵突然抬头:“小心!它在拉你!”
陈小满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滑到了阵纹边缘。那里的光正在变黑,像墨汁滴进水里。他赶紧往后缩,可指尖已经被沾上了一点。
皮肤立刻开始发麻,像是有虫子往肉里钻。
他甩手,把那点黑气拍掉。可就在他抬头的瞬间,井口的门影又出现了。
比之前更清晰,轮廓完整,门环分明。
而且,这次它是开着的。
一道光从门缝里透出来,不是暖的,也不是冷的,是一种让人看了就想逃的光。
黑影笑了。
白小染死死抱住它,声音发紧:“陈小满,别看那道光!”
陈小满闭眼,把手重新按回地面。
可他已经感觉到,体内的三才灵物,开始不受控制地往那个方向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