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柱旁的水泥地裂开一道新缝，比之前更深更宽，像是大地张开了嘴。陈小满的手还撑在地面，指尖感受到一股向下的吸力，冷得发麻。
他低头看去，裂缝里泛着暗红光，像有东西在深处呼吸。
遥控器屏幕上的字还在闪：【远程备用协议已激活，永生机器进入最终启动流程】。他没再盯着看，而是把屏幕朝下按进尘土里，像是怕它再多说一句废话。
“又要来？”他喘了口气，声音干得像砂纸擦过墙皮，“就没完没了了是吧？”
他想笑，结果牵动肋骨，疼得弯下腰。刚才拆弹耗尽了力气，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可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密，整栋楼都在抖，头顶碎玻璃噼里啪啦往下掉。
他扶着钢柱，一点一点往上蹭，膝盖打滑了两次，最后一次是用牙咬住袖口把自己拽起来的。
掌心已经没有灵力流动的感觉，只有一股沉闷的滞涩，像是血管里灌了铅。他知道这不代表彻底枯竭——阴煞孤星的命格不会让他轻易断气，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能硬撑着走完最后一段路。
他抬起右手，在掌心划了一道血口。血刚流出就被地面吸走，裂缝里的红光猛地一跳。
“不是请神。”他低声说，“是命令。”
灰影从地底浮出，比上一次更淡，几乎透明。它没看他，只轻轻一跃，落在裂缝边缘，尾巴朝下指了指。
“你带路。”陈小满点头，“我跟着。”
话音落下，他一脚踩进裂缝。
通道倾斜向下，墙壁湿滑，布满扭曲的金属残片，像是某种机械生物蜕下的壳。空气里飘着低频嗡鸣，听得久了耳朵开始渗血。
他闭上眼，靠灰仙牵引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体内经脉发出细微的断裂声。有几次差点栽倒，全靠左手死死抠住墙缝才没摔下去。
中途经过一间侧室，门框歪斜，里面堆满了人形躯壳。他们穿着居民的衣服，皮肤呈半透明状，身体干瘪得像被抽空了所有水分。有人还睁着眼，瞳孔却凝固成灰白色。
陈小满停了一下。
“这些人……是用来充能的？”
灰仙没回应，只是继续往前。
他咽了口唾沫，喉咙火辣辣地疼。“你们协会高层真敢想啊，拿活人当电池还不够，还要把命炼成永生丹？”
没人回答。只有那嗡鸣声越来越响，像心跳，又像某种机器在预热。
通道尽头是一扇青铜门，表面刻满符文锁链，中央凹陷处嵌着一块掌印石。门缝里透出刺目的红光，照得整个走廊如同浸在血中。
陈小满走近，发现掌印石上有五个凹槽——对应五大仙家的印记。
他笑了下：“还挺讲究。”
他抬起右手，沾着血往掌印石上按。第一道符文亮起，紧接着第二、第三……直到第五个凹槽也填满血迹，青铜门才缓缓开启。
轰——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把他掀退两步。灰仙挡在他前面，身形几乎被吹散。
大厅中央，一台巨大机械悬浮在半空。它由无数符文铁链缠绕而成，核心处裹着一个人形轮廓，正随着电流不断抽搐。顶部穹顶布满裂痕，强光从缝隙中射出，直冲云霄。
“三十秒。”陈小满看了眼腕表，不知何时开始自动倒计时。
机器外围浮现一层护盾，泛着青金色光芒。那是初代掌堂留下的封印之力，唯有同源灵力才能破除。
他盘膝坐下，左手按地，闭上眼。
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白小染甩着尾巴骂他蠢货，黄大贵坐在电线杆上唠叨情报，灰仙默默递来一张写着线索的纸条……
还有奶奶临走前塞给他的护身符，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别信神仙，但要守规矩”。
这些事本来不该同时出现，可此刻全都挤进了脑子里。
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我从小被人嫌，说我克亲克友，见鬼招灾。”他睁开眼，右掌缓缓升起一团银蓝色火焰，“可你们谁见过？真正替你们挡住灾祸的，从来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神仙。”
火焰越燃越旺，映得他整条手臂发亮。
“我是阴煞孤星？行啊。”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机器，“那就让我这颗孤星，烧了你们的永生梦。”
护盾感应到灵力逼近，立刻启动虹吸阵。一股强大拉力将他往前拽，经脉里的残存灵力开始外泄。
他没停。
反而加快脚步，右掌高举，火焰凝聚成掌印形状。
“我不是来求你们放过谁的。”他吼道，“我是来告诉你们——人命，不是你们炼药的材料！”
掌印轰然拍下。
护盾崩裂的第一瞬，整座城市灯光骤灭。
紧接着，机械核心剧烈震颤，符文锁链一根根断裂。那人形轮廓发出无声尖叫，随即被火焰吞噬。
爆炸自内而外爆发。
强光冲破穹顶，直射夜空。云层被撕开一道口子，整座城市的人都抬头看见——一个少年的身影被投映在云端，双手高举，仿佛托起了即将坠落的天。
陈小满被气浪掀飞出去，撞穿墙壁，一路滚落到大厦外广场的台阶上。
他仰面躺着，视线模糊，右臂焦黑，皮肤剥落，露出底下灰白的筋络。胸口起伏微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灰仙最后出现在他腕边，化作一缕薄雾，轻轻缠绕三圈，然后缓缓消散。
远处，警笛声终于接近。
他努力抬起头，看向天空。
那道身影还没完全消失，仍在云间微微晃动。
有人开始拍照，有人举起手机直播，有人跪在地上哭喊。
但他听不清。
耳边只剩下风声，和自己断断续续的呼吸。
他咧了咧嘴，像是想说什么。
广场边缘，一只流浪猫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废墟。
它的眼睛，在夜里泛着淡淡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