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年公孙家被冠以通敌叛国罪名满门抄斩,公孙婧亲眼见父亲赴死、母亲自缢,唯有奉命去城外购药的福伯没了音讯。
有人说他死于乱军,有人说他畏罪潜逃,可公孙婧始终坚信,对公孙家忠心耿耿的福伯若活着,定会寻她或藏着洗冤的秘密。
明州一役后,柳彦舟整顿军务,阿璃探视故旧,公孙婧便辞别二人踏上寻亲路。
她循着福伯可能的踪迹,从明州村镇辗转至江南水乡,可张谦势大,没人敢轻易提及当年冤案,寻访之路屡屡碰壁。
一个月后,苏州城外破庙里,当年给公孙府送货的老货郎见她容貌酷似公孙大小姐,犹豫许久才塞给她一枚半旧铜锁:“去年冬天在城郊破窑外捡到的。窑里住着个瞎眼老汉,姓福,说在等一个叫婧丫头的姑娘,脖子上就挂着这锁。”
公孙婧摩挲着锁上“公孙”二字,泪水模糊双眼——这是她当年亲手为福伯挂上的贴身之物。
她赶往破窑,果然见到了日夜思念的老人:瞎了双眼,右腿重伤蜷缩在稻草堆里,形容枯槁,只剩气息尚存。
“福伯!”她哽咽着扑过去。
福伯浑身一震,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摸索她的脸颊,老泪纵横:“婧丫头?你还活着……太好了!”
原来当年公孙家出事时,福伯购药归来听闻噩耗,本想殉主,却被公孙老爷旧部拦下,告知他府中尚有血脉,让他务必保管好一件东西活下去。
为躲避追捕,旧部将他藏在货船底舱送往苏州,途中遭遇追杀,福伯右眼中箭、摔断左腿,与旧部分散后流落到破窑,靠着路人施舍度日。
他怕暴露行踪不敢声张,只能日复一日等着见到公孙婧。
“老爷当年预感不妙,让我藏起这些东西。”福伯从贴身衣袋里掏出用油纸层层包裹的小盒子,颤抖着递出,“这是书房密档钥匙,还有张谦与突厥左贤王部私通的书信底稿 ——老爷发现了他们的通敌阴谋,正要上书揭发,却被张谦抢先罗织罪名灭门!”
公孙婧打开盒子,小巧的铜钥匙与泛黄的书信底稿映入眼帘,上面张谦的落款清晰可见,还有与突厥商议里应外合瓜分边境城池的密谋。
她又悲又喜,悲的是亲人惨死真相,喜的是终于找到洗冤铁证。
深知张谦势大,公孙婧不敢耽搁,雇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对外称带着老父亲求医,昼伏夜出避开盘查。
福伯心思缜密,反复叮嘱:“张谦当年没找到我,必定不会死心,此行凶险万分。”
公孙婧牢记在心,每到一处都亲自探查环境,彻夜不敢深睡。
半个多月的跋涉后,他们终于临近西京。
公孙婧本想先派人联络阿璃与柳彦舟接应,可刚让随行的旧部去送信,那名旧部便再也没回来——她不知道,张谦数月前就派了眼线监视阿璃凯旋后的动向,待截获公孙婧的行踪,立刻调派人手围堵,送信人早已遭灭口。
“婧丫头,不对劲。”福伯虽眼盲,却敏锐察觉到马车外的异动,“周遭太安静了,连行人脚步声都没有,恐是有埋伏。”
公孙婧心头一紧,正想改变路线,马车突然被拦下,数名黑衣死士手持长刀围了上来,为首者冷笑道:“公孙大小姐,太尉大人有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她拔剑出鞘,护在福伯身前:“张谦的狗腿子,也敢拦我的路!”
可死士人多势众,且个个身手狠辣,公孙婧虽奋力抵抗,却渐渐体力不支。
危急关头,几名夜枭暗桩突然现身相助——原来墨羽部署的暗桩早已发现这伙人的异常,一路暗中跟随至此。
“姑娘快走,我们掩护你!”一名暗桩喊道。
公孙婧知道不能恋战,扶着福伯想趁机突围,可张谦的死士早有预谋,故意将他们往城西落鹰峡方向驱赶。
那里地势险要,是天然的伏击之地,夜枭暗桩虽精锐,却架不住对方早有埋伏,很快陷入苦战。
“不好,是调虎离山!”领头的暗桩察觉到不对劲时,已为时已晚——另一队死士趁乱劫走了福伯,朝着落鹰峡深处退去。
暗桩们拼死追击,却遭遇更多伏兵,只能边战边发出最高级鸣镝预警,直到拼死突围出两人,护送着受伤的同伴赶回安抚使府报信。
听完夜枭队员的禀报,公孙婧泪水夺眶而出,声音哽咽:“都怪我,若不是我没等到接应就贸然赶路,福伯也不会……”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阿璃眼中厉色迸射,翻身上马,鎏金长刀在残月下划出冰冷弧线,“李明月!点齐三百燕云骑,随我即刻出发!柳彦舟,你带公孙婧随后赶来,务必小心戒备!苏文清,速将此事密奏陛下,请旨彻查张谦!今日,新账旧账,一并清算!”
“是!” 众人齐声应和,声震屋瓦。
铁蹄雷动,烟尘滚滚,队伍如离弦之箭朝着落鹰峡疾驰而去。西京的繁华灯火次第亮起,却照不亮峡谷深处的阴谋与血腥。张谦的死士已在峡内布下天罗地网,而福伯怀中的书信底稿,是公孙家洗冤的唯一希望,更是刺破朝堂黑暗的利刃。
一场关乎真相、正义与朝堂格局的血战,已在落鹰峡拉开序幕。
落鹰峡,地如其名,两侧山崖如巨鹰垂翼,夹着一条蜿蜒险峻的古道。
此刻,夜色如墨,将峡谷浸染得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呼啸的穿堂风掠过嶙峋怪石,发出如同冤魂哭泣般的呜咽声。
阿璃一马当先,鎏金长刀斜指地面,刀锋在微弱的天光下流转着寒芒。
她身后,三百燕云骑精锐悄无声息地散开,玄甲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偶尔兵刃轻碰甲胄发出的细微铿锵,昭示着这是一支何等训练有素的铁骑。
柳彦舟与公孙婧紧随阿璃左右,三人目光如炬,扫视着黑暗中每一处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
“血腥味……还有腐心藤的腥臭。”公孙婧翕动鼻翼,压低声音,指尖已悄然扣住三枚浸了强效麻药的银针。
她对这种黑鹰教惯用的毒物气息再熟悉不过。
柳彦舟蹲下身,指尖捻起地上一抹尚带湿气的暗红泥土,凑近鼻端细嗅,眉头紧锁:“是人血,混杂着……药人特有的毒素腥气。他们刚过去不久,福伯恐怕……”
他话音未落,前方探路的夜枭斥候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