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驿的夜,在短暂的喘息后,变得更加寒冷刺骨。
驿站中央燃起的篝火噼啪作响,却驱不散众人心头的阴霾。
复刻骑的恐怖传说,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胸口。
阿璃坐在篝火旁,手中捧着母亲苏凝亲手缝制的小襁褓衣内衬。
她纤细的手指在粗糙的布面上摩挲着,感受着母亲残留的温度。
指尖在衣角一处极其隐蔽的接缝处停顿,那里针脚细密得异乎寻常。
她小心地拆开几根线头,指尖探入夹层,轻轻一勾,一枚触手冰凉、沉甸甸的玄铁钥匙被抽了出来!
钥匙造型古朴,柄部雕刻着与狼图腾玉佩同源的、极其复杂的狼纹图案,流转着幽暗的光泽。
“周爷爷,您看!”阿璃将钥匙递给药老周柏。
周柏接过钥匙,凑近火光,老眼眯起,仔细辨认着纹路,手指微微颤抖:“这纹路……古老而神秘,像极了北境故老相传的‘狼卫’信物……传说他们是守护雪山秘宝的卫士,但这钥匙具体对应何处……”他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老朽一时也难以断定。”
同时,阿璃展开了另一件东西,一幅绘制在坚韧不知名兽皮上的微缩北境边防图!
山川河流蜿蜒如龙,关隘城堡星罗棋布,隐秘小道和水源清晰标注,右下角赫然盖着一个熟悉的朱红印鉴——镇北王萧策!
“这是……王爷的亲笔!天佑我燕云!”药老周柏激动得声音发颤。
书生苏文清几乎是抢过地图,如获至宝。
他深邃的眼眸中迸发出锐利的光芒,手指在地图上快速滑动,结合方才缴获的密令、赵烈带回的情报以及记忆深处《破阵谱》的记载,大脑飞速运转推演。
“黑石砦!”他猛地一拍地图上一处标记,那是位于青溪驿东北方向约三十里的一处废弃军堡。
“此地曾是王爷早年一处秘密练兵点,易守难攻,却已被废弃多年。根据《破阵谱》残页对沈从安性格的分析,以及黑甲卫前哨异常调动痕迹推断……他必在此地设下诱饵!”
苏文清的手指重重敲在“黑石砦”三个字上:“他知道我们亟需情报,更急于证明他的罪行!他定会在此处伪造一个所谓的‘机密情报点’,放置看似价值连城、实则为致命陷阱的假情报,诱我们上钩,一网打尽!”
阿璃的目光落在地图上,随即抬起,眼中燃烧着与年龄不符的决绝火焰:“那就将计就计!他知道我们缺情报,我们就去拿!他知道我们恨他入骨,我们就去捅他的痛处!林叔叔,苏先生,挑几位身手最好的兄弟,跟我去一趟黑石砦!”
“少主!万万不可!”秦虎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独臂紧握成拳,“太危险了!那是龙潭虎穴!”
“正因为是龙潭虎穴,他才想不到敢去的是我!”阿璃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有真地图,知道通往堡垒的废弃密道。这是最快获取他真实罪证、打乱他部署、提振我方士气的唯一机会!秦叔叔,刀疤叔叔,赵叔叔,你们留守青溪驿,加固防御,迷惑敌人视线!这是命令!”
陈婆担忧地看着阿璃,嘴唇动了动,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和紧紧握住的药箱。
赵烈盯着阿璃的眼睛,在那双酷似苏凝的眸子里,他看到了萧策般的果决。
他缓缓点头:“少主放心,青溪驿,人在驿在!”
是夜,风雪更疾。
一支精悍的小队(阿璃、书生苏文清、“影”林默、以及两名以敏捷和耐力见长的燕云老卒)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由边防图上一条几乎被冰雪掩埋的隐秘小路指引,悄无声息地扑向黑石砦。
废弃的军堡如同蛰伏在雪山脚下的巨兽,散发着阴森死寂的气息。
地图上清晰地标注了几条早已废弃的通风管道和排水密道。
林默如同真正的影子,无声无息地潜入,匕首寒光闪过,外围几个暗哨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书生凭借对机关术的深刻理解,破解了几处不算复杂的警戒陷阱。
阿璃则成了队伍的眼睛和耳朵。
她将“听风”能力运用到极致,凝神感知着空气中每一丝微弱的震动和气流变化。
“左前方十步,三人巡逻……右转,避开……上方有落雪松动……”她的低语一次次指引小队避开巡逻队,如同幽灵般穿梭在堡垒内部。
在军堡核心的石室,果然如书生所料!
一小队身着黑底血纹甲胄的精锐黑甲卫(明显比普通士兵高一个等级)严密守护着一个放置在石台上的、造型精美的乌金文件匣!
林默眼中寒光一闪,无声地打了个手势。
他如同鬼魅般贴着阴影移动,瞬间袭杀两名外围守卫。
与此同时,阿璃在远处一根粗大的石柱后闪出,弓弦连震!
“嗖!嗖!”
两支利箭破空而至,精准无比地射中守护文件匣的两名黑甲卫的手腕!
剧痛让他们兵器脱手,惨叫出声!
书生苏文清如同猎豹般蹿出,扑到文件匣前,手指在匣面复杂的纹路上快速拂过、按压,几个呼吸间,“咔哒”一声轻响,匣盖弹开!
里面是几卷材质上乘的“书信”,展开一看,赫然是伪造的“燕云十八骑与吐蕃贵族密谋,欲裂土自立,拥立萧策遗孤为王”的通敌证据!
笔迹模仿得惟妙惟肖,却逃不过苏文清的眼睛。
“雕虫小技!”书生冷笑,手指在匣内壁仔细摸索,指甲在某处极其细微的凸起上轻轻一按。
一个更隐蔽的暗格弹了出来!
里面静静躺着一卷色泽古朴的羊皮纸!
展开羊皮纸,清晰的吐蕃文与汉字对照书写,条款森然!
核心内容是:沈从安承诺割让北境云州、朔州、凉州三座重镇给吐蕃,换取吐蕃出兵助他“清君侧、除叛逆(指燕云余部)”,并在其“功成”后提供长期军事支持。
文书末尾,赫然盖着沈从安的九千岁私印和吐蕃赞普的王玺烙印!
割城卖国密约!铁证如山!
“沈从安!国贼!”书生眼中怒火滔天,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就在他们取得这份真正的密约副本时,脚下石板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嚓”声!
“糟!触动机关了!”书生脸色一变。
刺耳的金属摩擦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阴森的堡垒!
“走!”林默低喝一声,一把抄起行动相对较慢的书生夹在腋下,另一只手抓起密约卷轴。
一名老卒背起阿璃,众人沿着来路急速撤退!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和叫喊声迅速逼近。
追兵赶来了!阿璃伏在老卒背上,回身引弓,弓弦连震!
“嗖!嗖!嗖!”三支连珠箭精准地射灭通道两侧关键位置的火把!
追击的通道顿时陷入一片黑暗,追兵的脚步瞬间被黑暗和混乱绊住!
小队在黑暗的密道中狂奔,凭借着记忆和阿璃的指引,最终有惊无险地冲出堡垒,遁入茫茫雪原,将愤怒的追兵和刺耳的警铃声彻底甩在身后。
当黎明微光刺破风雪,小队带着一身寒气返回青溪驿时,留守的众人早已望眼欲穿。
当苏文清将那份沾着寒气的割城密约副本重重拍在桌上时,整个驿站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随即被火山爆发般的怒吼点燃!
“沈从安!国贼!当诛九族!”刀疤张目眦尽裂,一拳砸在桌面上,木屑纷飞。
这份沉甸甸的铁证,如同黑暗中劈下的惊雷,彻底点燃了燕云旧部心中复仇的火焰,也给了他们对抗那即将到来的钢铁洪流的道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