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卷着黄土,突突突的开出了江家村。
车屁股后头那股烟还没散干净,村口那帮看热闹的老少爷们就炸了锅。
那动静,比过年杀猪还热闹。
“乖乖!那是省里的大官儿啊!那气派,跟咱们就是不一样!”
“看见没?人家那是专门来看然然那作坊的!还要给政策给钱呢!”
“以后咱们村这作坊,是不是就成国营大厂了?那咱们是不也就成工人阶级了?”
一群人围着刚才在那儿当模特的大姑娘小媳妇,羡慕的眼珠子都快绿了。
特别是王小琴,这会儿昂着下巴,红格子裙摆被风吹的一荡一荡的,跟只开了屏的花孔雀似的。
“那可不!没听领导说吗?以后咱们这就叫国民品牌!”
王大山背着手,腆着个肚子,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花。
他在村里当了半辈子大队长,腰杆子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硬过。
“都散了都散了!该干活干活去!别围着了!”
他挥着大手赶人,那架势,活脱脱就是半个厂长。
“然然啊!”
转过头,他对江然那张脸立马换上了慈祥的,都能拧出蜜来的表情。
“刚才周主任的话你也听见了,这可是咱们村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有什么打算?只要是队里能帮上忙的,你尽管开口!”
江然站在作坊门口,被正午的日头晒的有点晃眼。
她看着眼前这张这就急着表态的脸,心里门儿清。
这是怕她有了省里的关系,就把村里这点小庙给甩了。
“大队长,您放心。”
江然笑了笑,声音脆生生的。
“我是江家村的人,这作坊根就在这儿,挪不走。”
“不过,既然省里都发话了,咱们这摊子确实得铺大点。”
她转过身,指了指牛棚后头那片荒地。
“我看那块地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划给作坊,咱们盖几间正经的大瓦房当车间。”
“另外,还得麻烦您给广播广播,招工!不管是不是咱们村的,只要手脚麻利又爱干净的妇女,都要!”
“这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王大山把胸脯拍的震天响。
送走了大队长和还在兴奋劲头上的乡亲们,江然才觉得腿肚子有点发软。
刚才在领导面前那是绷着劲儿,这会儿那股劲儿一泄,整个人都像被抽了骨头,疲惫一下子全涌上来了。
“然然,快进屋歇歇。”
刘桂芝一直盯着闺女呢,见状赶紧上来扶着。
江卫国这会儿也没了接待领导那股严肃劲,坐在门槛上,拿着烟袋锅子的手都有点抖。
激动的。
他这辈子,也是头一回跟那么大的领导握手,还能被叫一声“老班长”。
这面子,给足了。
“爸,您今天表现真棒!”
江然冲老爹比了个大拇指。
江卫国哼了一声,把脸扭到一边,可那发红的耳根子把他给出卖了。
“那是,也不看我是谁老子。”
江然被逗乐了。
她刚想回屋喝口水,脑子里那个没什么感情的机器声忽然响了。
【叮!恭喜宿主完成隐藏成就:【初露锋芒】!】
【获得省供销社高度认可,品牌知名度初步建立。】
【奖励:亲情值50点。】
【奖励:特殊图纸——【多功能缝纫机改装图】一份。】
五十点亲情值!
这可是巨款!!
加上之前的,她现在的亲情值又有六十多点了,离换回那台缝纫机的零头不远了。
不过最让江然惊喜的是那个图纸。
多功能缝纫机改装?
现在的缝纫机大多只能走直线,要是能改装出锁边跟绣花的功能,那她做出来的衣服,档次绝对能再提一提!
江然的心思一下就活了。
她得找个懂机械的人帮她看看这图纸。
她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人就是陆承。
那个男人,连猎枪都能自己修,改个缝纫机应该不在话下吧?
想到陆承,江然的心里就惦记上了。
这都两天了,他还没回来。
说是去跑运输,可这年头路上不太平,车匪路霸的传闻也没断过。
他一个人,能行吗?!
江然看着村口延伸出去的那条土路,眼神有点飘。
“想那小子了?”
江卫国不知道啥时候站到了她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句。
“爸!”
江然吓了一跳,脸腾的就红了。
“谁想他了!”
“哼,嘴硬。”
江卫国磕了磕烟灰,“那小子是个有成算的。既然敢去,肯定心里有底。你把心放肚子里。”
虽然嘴上还是不肯松口,但江然听的出来,老爹对陆承的态度,那是越来越满意了。
入夜。
江家村静悄悄的,偶尔传来两声狗叫。
江然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烙大饼。
作坊扩建的图纸在脑子里转悠,陆承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也跟着来回晃。
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敲门声。
“笃,笃,笃。”
三下,很有节奏。
江然一个激灵,猛的坐了起来。
这敲门声她熟!
她甚至都来不及披件外套,趿拉着鞋就冲了出去。
刚拉开门栓,一股子夜露的寒气还有淡淡的烟草味就扑面而来。
月光下,陆承高大的身影跟座山一样堵在门口。
他比走的时候更瘦了些,眼窝都陷进去了,眼里全是红血丝,瞧着累的快散架了。
可在看到江然那瞬间,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你回来了!”
江然的声音都带着颤,想都没想就扑了上去。
陆承下意识张开手,又在碰到她之前猛的停住。
“脏。”
他的声音哑的不像话,“好几天没洗澡了。”
“我不嫌!”
江然不管不顾,一把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硬邦邦的胸口,听着里头那颗心“咚咚”的跳着,悬着的心这才算落了地。
“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她有些委屈的控诉。
陆承僵硬着身子,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路上遇了点事,耽误了。”
他说的轻巧,可江然分明闻到他衣服上那股子没散干净的血腥味。
她猛的抬起头,上手就要去扒他的衣裳。
“你受伤了?伤哪儿了?让我看看!”
“没受伤!”
陆承一把攥住她的手,脸都有点红,“真没有。是别人的血。”
“别人的?”
江然愣住了。
陆承拉着她进了院子,反手关上门,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布包。
“这趟去省城,碰上了几个不长眼的想劫道。”
他把布包塞进江然手里,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说今晚吃了啥。
“顺手收拾了。”
江然只觉得手里的布包死沉,烫得她手心都冒汗。
她打开一看,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里头是一沓沓捆的整整齐齐的大团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