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卫国穿着一身半旧但洗的发白的中山装,腰板挺的笔直,正站在门口等着。
他那张常年被风霜刻画的脸上,虽然还是没啥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有股子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老兵才有的稳重跟锐利。
“周主任,李厂长,欢迎各位领导莅临指导!”
江卫国不卑不亢的迎上去,伸出手。
他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跟王大山那副巴结样,完全是两个极端。
周文海打量了他一眼,从他那条微跛的腿和挺拔的身姿上,看出了点东西。
“老同志,看您这气势,以前是在部队待过吧?”
周文海握住他的手,笑着问。
“在西北待过几年。”江卫国简单回道。
“失敬失敬!”
周文海脸上,多了几分尊敬,“我也是从部队转业的。咱们也算是半个战友了!”
这一下,两个人的关系,立马就近了不少。
李卫东在一边看着,心里暗暗给江然那丫头竖了个大拇指。
让江卫国来接待,这步棋,真是走绝了!
一行人走进作坊。
作坊不大,就是个改造过的牛棚,但里头却收拾的有条有理。
几口从县厂借来的大锅擦的锃亮,旁边熬皂液的原料,也分门别类的码放整齐。
几个穿着干净围裙的婶子大娘,正在各自的岗位上,有条不紊的忙活着。
有的在熬皂液,有的在搅拌,有的在把凝固好的皂块脱模。
整个生产流程,虽然原始,却充满了活力。
墙上,还用红纸写了几条标语。
“质量是生命,安全大于天!”
“人人都是质检员,块块都要过得关!”
这些简单直接又上口的口号,让周文海看的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个作坊,很有章法!”
他拿起一块刚脱模的乌发皂,放鼻子下闻了闻。
那股子浓郁的何首乌药香,让他精神一振。
“李厂长,你们厂技术员对这款产品的分析报告,出来了没?”
他转头问李卫东。
“出来了出来了!”
李卫东连忙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周主任,您看,根据我们检测,这款乌发皂里头,含有大量的何首乌跟当归有效成分,长期用,不光能清洁头皮,对改善脱发,滋养发根,都有特别显着的效果!”
“还有那款参蜜养颜皂,里面更是检测出了珍贵的人参皂苷成分!这在眼下的日化产品里,是独一份的!”
周文海一边听,一边翻看手里的报告,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喜。
“人才啊!这个江然同志,真是个人才!”
他忍不住又感慨了一遍。
“她不光是发明了配方,她这是开创了一个全新的产品路子啊!”
“中草药护肤!这个概念,非常好!非常有咱们国家自己的特色!”
周文海的目光,在作坊里扫了一圈,却没看到那个他最想见的人。
“那位江然厂长呢?怎么不见她人?”
“这个……”王大山刚想说江然在里屋忙。
“周主任,您找我?”
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从里屋传了出来。
接着,在所有人好奇的目光中,江然穿着那身浅蓝色的连衣裙,端着一个托盘,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
当周文海看清她的样子时,就算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由得愣了下。
太年轻了。
也太……漂亮了。
眼前这姑娘,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眼清秀,皮肤白净,身上那股子劲儿,既有农村姑娘的淳朴,又有城里姑娘的洋气自信,让人眼前一亮。
特别是她身上那股子不慌不忙不卑不亢的气度,根本不像个乡下丫头。
“您就是江然同志?”
周文海的脸上,露出和善的笑。
“是我,周主任。”
江然点点头,把手里的托盘放到了桌上。
托盘上,放着几杯用粗瓷碗装的,冒着热气的茶水,旁边还有一小碟切好的西瓜。
“条件简陋,怠慢各位领导了。这是我们自己种的西瓜,您尝尝,解解暑。”
她的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态度谦和,让人听着就舒坦。
“好好好。”
周文海端起一碗茶,喝了一口,赞许的点点头。
“江然同志,刚才听了李厂长跟王队长的介绍,我对你,可是佩服的很啊!”
“你年纪轻轻,却有这样的头脑和本事,真是咱们国家的栋梁之才!”
“周主任您过奖了。”
江然谦虚的笑了笑,“我就是瞎琢磨,运气好罢了。”
“这可不是运气。”
周文海摆摆手,表情认真起来,“你的这些产品,我看过了,非常好!特别是你提出的‘中草药护肤’这个概念,非常有远见!”
“我这次来,除了考察,也是想听听你对作坊未来的发展,有啥想法?”
这个问题,一旁的李卫东跟王大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可是省领导亲自问话,回答的好不好,直接关系到作坊的将来!
江然却像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脸上一点紧张都看不出来。
她不紧不慢的开口,声音清脆,思路清楚。
“周主任,我的想法很简单,就两个字——扩张。”
“哦?怎么个扩张法?”
周文海的兴趣更浓了。
“首先,是产品线的扩张。”
江然伸出一根手指,“现在我们只有三款产品,太单一。接下来,我想开发一系列针对不同人群不同需求的产品。”
“其次,是生产规模的扩张。”
江然又伸出第二根手指,“光靠我们现在这个小作坊,几十号人,累死累活,产量也有限。我的目标是,在年底前,把我们的作坊,扩建成一个能容纳上百人的正规工厂!不光是我们村,隔壁村的妇女同志,只要愿意来,我们都要!”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品牌形象的扩张。”
江然的眼睛里,闪着自信的光。
“我不想让我们的洁肤宝,永远只是一个乡下作坊生产的土特产。我想把它,打造成一个真正的品牌!一个我们国家自己的,能跟省城蝴蝶牌,甚至上海那些大牌子掰手腕的国民品牌!”
她这番话,说的在场所有人都血往上涌,又觉得有些异想天开。
一个村办的小作坊,竟然想跟上海的大牌子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