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甘佩兰推着他,第一次走出那间弥漫着药味和死气的房间时。
刘轩固执地让她找来了一把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染着陈旧污渍的白羽扇。
故作轻松地拿在手里,对着每一个望过来的、带着忧虑和关切目光的面孔点头,微笑。
心里憋不憋屈?
他妈的当然憋屈!
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种落差,尤其是“小小轩”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展望没多久。
但刘轩没让这股郁闷吞噬自己。
因为他与“小虫”那种玄妙的联系清晰地告诉他:
路没断,只是被几块罕见的“材料”挡住了。
只要找到“星髓晶尘”、“生命之泉萃取物”、“虚空莲实”这些东西,或者能找到替代品,他就有重振雄风的那一天。
因此,刘轩并不沮丧。
腿脚动不了,脑子还能动。
正好,他可以抛开那些打打杀杀,沉下心来,把农场这摊子根基夯得结结实实。
他要让世峰农场强大到,即使没有他刘轩冲锋陷阵,也无人敢轻易招惹。
接下来的日子,刘轩几乎把自己焊死在了蒋万山的实验室。
外公马峰心疼得直跳脚,骂他不要命,却也拦不住他那股要把自己最后一点价值都榨出来的狠劲。
他和蒋教授、张仲迩两位国宝,靠着“小虫”那堪称bUG的分解提纯能力,没日没夜地试验着各种可能性,试图在困境中趟出一条新路。
蒋万山后院库房。
“你小子,真他娘的是个疯子!”
蒋教授把自己裹在厚重的防护服里,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有些失真。
他指着试验台上那十几株刚刚冒出头、透着诡异紫色的嫩苗说道:
“你确定要用‘进化药剂’去喂这些‘变异黑莓复合种’?那是能催生出怪物的东西哟!”
刘轩操控轮椅,移动到试验台前,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些幼苗:
“时间不等人,蒋老。上次的教训还不够痛吗?我们的围墙在真正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像张纸。”
“未来农场要扩张,光靠人扛枪守,守不住。”
“这东西,”他伸出手指,虚点着那些嫩苗。
“成熟后,能释放神经毒素,藤蔓自带倒刺能缠绕束缚,结出的果实碰触即炸,威力不小。”
“除了不能挪窝,简直是完美的自动防御塔。”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刘轩收回手,看向二老。
“是敌我识别。怎么让它只咬敌人,不咬自己人?”
张仲迩对一切变异植株都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他“啪”地一下打开刘轩还想摸幼苗的手:
“别乱碰!这些小祖宗现在金贵得很,能量不稳,碰坏了你不心疼?!”
他转过头,眼中闪烁着中医圣手外加科学狂人特有的光芒:
“识别问题?我看可以从三层入手。第一,打根子上改造,弄个‘基因身份证’。把特定的人类基因片段,编辑进这些黑莓的遗传密码最底层,让它们从出生就认定携带这些基因的是‘同类’,不会主动攻击。”
蒋教授在一旁点了点头,闷声道:
“光有静态的基因身份证还不够,万一被破解或者模仿呢?我们设置防御体系的初衷就矛盾了。这就需要动态密码——信息素。”
“我们可以调制一种特殊药剂,混在饮水或者食物里,让长期服用的人汗液、体表能持续散发特定的信息素分子。”
“这些黑莓的叶片有特殊感受器,能精准捕捉这种‘口令’,识别友军。”
“老张你之前搞的那个什么‘强身健体丸’基础方子就不错,稍微改造一下,把信息素成分加进去。”
“让大家当保健品定期吃,既能潜移默化改善体质,又能给这些‘黑莓哨兵’提供识别信号,一举两得。”
刘轩若有所思地转动轮椅轮毂:
“双重保险,听起来不错。但如果药丸被敌人搞到手,分析仿制出来呢?”
张仲迩得意地嘿嘿一笑,伸出第三根手指:
“所以,还有最后一道保险栓——环境共生。”
“我们在农场的水源和土壤里,秘密投放一种特制的、无害的共生菌群。这玩意儿会自然富集在长期生活在农场的人体内,形成一种独特的‘环境印记’。黑莓能感知到这种菌群代谢产生的特定化学信号。”
“只有‘内部基因标记、外部信息素口令、体内环境菌群印记’这三重信号同时对上了,才会被判定为‘自己人’。”
老神医说到这里,语气带上了一丝冷意:
“要是有人混进农场,没得到授权(没定期吃药),还敢鬼鬼祟祟到处乱窜,被这些黑莓攻击了,那也是他活该!”
经历了前几日那场尸山血海的防御战,这位一向秉持济世救人的老神医,心肠似乎也硬了不少。
这狗日的世道,该死的人,太多了。
刘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猛地一拍轮椅扶手:
“好!三重生物密码锁!环环相扣!这样就算有内鬼,只要他不是在农场土生土长、没得到长期授权,敢到处乱窜,一样会被当成敌人攻击!”
“就这么干!”
蒋教授却适时地泼了一盆冷水,声音沉重:
“理论上,这套方案可行性很高。但是,刘轩,‘进化药剂’的能量太过霸道,极不稳定。现在又要强行嵌入人类基因碎片……”
“听你描述它未来的攻击性和当初‘堵门’的表现,我担心它一旦真正成长起来,未知风险会极高。”
“它们很可能突破我们预设的基因锁,甚至……在进化药剂的刺激下,诞生出我们无法理解的、属于植物群体的……自主意识。”
刘轩沉默了下来,目光透过临时实验室窗户上狭窄的玻璃,扫过外面那片尚存战火痕迹的废墟。
他看到了远处正在挥汗加固工事的新成员,看到了仓库门口荷枪实弹、眼神警惕的独立团战士。
他最终将目光收回,坚定地落在那十几株在培养液中微微摇曳的、柔弱的紫色嫩苗上,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味道:
“我们没有选择。要么,赌这一把,赢得一道活的、会成长的防线。”
“要么,就像上次一样,被人轻易砸开大门,围起来屠杀,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世道,有太多未知危险。”
“我们没法保证它会绝对安全,但起码现在,我们需要它,需要这东西来帮助我们守护广阔的农田、守护那些毫无反抗能力的普通工人。”
他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吐出三个字:
“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