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头顶的空气仿佛变成了实质的铅块，一百根暗红色的法杖尖端凝聚出的光芒，像是一百颗即将坠落的微型太阳。那种高温还没落下，就已经烤焦了我的眉毛，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像是烧焦羽毛般的臭氧味。
“完了……这回真完了……”
雷虎绝望地看着天空，手里的斧头都快握不住了。这可是饱和式打击，哪怕是阿铁全盛时期开着圣盾，也未必能扛得住这一波集火，更别说现在的我们——一群残兵败将。
“躲？往哪躲？这覆盖范围比他妈足球场还大！”
我咬着牙，看着那个还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但眼睛却死死盯着地面的林鼠。
【内心oS】：这就是赌博。
【内心oS】：赌赢了，这就是一场绚烂的烟花秀；赌输了，我们就是烟花里的火药渣子。
“耗子！你他妈倒是说话啊！”
我一把揪住林鼠的衣领，把他从那堆碎石里提溜了起来，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别在那儿抖得跟帕金森似的！你刚才说的阵眼在哪儿？！怎么搞？！”
林鼠被我这一吼，那涣散的瞳孔终于重新聚焦。他扶了扶那副已经裂了一半的眼镜，双手颤抖着举起那个已经发烫的数据终端。
“老……老板……我看清了……”
他的声音虽然还在发颤，但语气里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狂热。那是技术宅在面对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时，一种近乎病态的执着。
“这帮蠢货……他们为了追求威力最大化，把所有的灵能节点都串联在了一起！”
林鼠指着地面上那些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看到的蓝色流光，语速飞快，像是在念一段绕口令。
“就像是……就像是一百节电池串联在一起！虽然电压高得吓人，但只要……”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平日里总是躲躲闪闪的小眼睛，此刻竟然迸发出两道骇人的蓝光！
【天赋·数据之眼】——全功率超频！
“——只要戳破其中一节电池，整个回路就会短路！能量会逆流！他们会……自己炸死自己！！”
“哪一节？！”我大吼。
头顶的暗红色光球已经开始下坠了！那种灼热感让我感觉皮肤都要裂开了！
“那里！”
林鼠猛地伸出干瘦的手指，指向了半空中法师方阵的左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站着一个身形佝偻的腐化法师，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萎靡不振，但他手中的法杖，却是整个方阵中光芒最暗淡的一个。
“坐标：左三！七点钟方向！那个穿灰袍的瘦子！”
“他是整个阵法的‘回流阀’！那是能量最弱，也是最关键的节点！”
“老板！只有一次机会！必须在他释放法术的前一秒打断他！哪怕只是让他手抖一下！”
“只要那个节点乱了，这一百个人的能量就会像洪水一样倒灌回去！”
我听懂了。
这就是所谓的“四两拨千斤”！
但问题是……
我看了看那个位置。距离我们至少有五十米，中间隔着无数的障碍物和乱飞的能量流。
我的【音波螺】够不着。
阿铁已经瘫了。
雷虎他们被压制得头都抬不起来。
谁能打中那个“七点钟方向”的瘦子？
“该死……这时候要是有一把狙击枪……”
我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随即猛地一拍大腿。
狙击枪？
我没有。
但我有几万个为了钱可以不要命的“投掷手”啊！
“雷虎！疾风堂主！所有人！！”
我一把抓过扩音器，声音尖利得像是要把扩音器的膜给震破。
“都别抱头等死了！给我看天上！”
“看到那个左边第三排，穿灰衣服，长得最猥琐的那个法师了吗？！”
我的声音穿透了轰鸣的雷声，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玩家的耳朵里。
“那个家伙！他的脑袋值五千积分！！”
“不！一万积分！！”
“谁能用手里的东西砸中他！哪怕是一块板砖！这钱就是谁的！！”
“而且，以后在他店里买药……终身五折！！！”
一万积分？
终身五折？
这两个词就像是两针高浓度的肾上腺素，瞬间扎进了这群已经绝望的玩家心脏里！
原本死气沉沉的人群，瞬间炸了！
“一万？！我的！”
“五折？！那就是半条命啊！”
“那个灰衣服的孙子！给爷死！”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这就是贪婪的奇迹。
一瞬间，无数双手举了起来。
没有枪？没关系！
没有弓箭？无所谓！
手里有什么扔什么！
“呼呼呼呼——”
那一刻，场面壮观得让我这个见过大世面的奸商都感到头皮发麻。
无数的板砖、断刀、烂鞋、甚至是刚刚啃完的骨头，像是一场逆流的暴雨，朝着那个倒霉的“灰袍法师”铺天盖地地砸了过去！
虽然大部分都在半路就被能量力场给震碎了。
虽然大部分都准头偏得离谱。
但是……
这可是几万人的集火啊！
这就是所谓的“饱和式打击”！
哪怕是一万块板砖里有一块砸中，那就够了！
那个灰袍法师显然也没见过这种阵仗。他原本正在专心致志地引导能量，突然看到下面飞上来一片黑压压的“垃圾雨”，那张腐烂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人性化的懵逼。
“啪！”
一块不知道谁扔的、还带着半截钉子的木板，穿过了能量力场的缝隙，好死不死地，正正好好地，拍在了他的脑门上！
伤害性不大。
侮辱性极强。
最关键的是……
“呃！”
灰袍法师被打得向后一仰，手中正在引导的法杖，猛地歪了一下。
就这一下！
“嗡——”
原本流畅运转的暗红色能量回路，就像是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突然脱轨，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怪响！
“成了！！！”
林鼠在地上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鼻涕泡都出来了，“乱了！全乱了！回路逆流了！”
下一秒。
天空中的景象，变成了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绚丽、也最昂贵的烟花秀。
那一百道即将落下的毁灭光束，突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生生摁了回去！
能量在法阵内部疯狂乱窜、碰撞、挤压！
那些腐化法师的身体开始剧烈膨胀，像是被吹起来的气球，皮肤下面透出刺眼的红光！
“不……不……”
领头的那个法师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但一切都晚了。
“轰轰轰轰轰轰——！！！！！”
连环爆炸！
就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一百个【灵士】阶的法师，因为能量反噬，在半空中接二连三地炸成了绚烂的血色烟花！
恐怖的冲击波在半空中激荡，将周围的建筑玻璃全部震碎！
那些原本不可一世的法师团，瞬间全灭！
连个渣都没剩下！
“哗啦啦——”
血雨混合着碎肉，像下雨一样落了下来。
“赢……赢了？”
雷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呆呆地看着天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赢了！我们赢了！”
“苏大师牛逼！那个灰袍法师是我砸中的！我的板砖立功了！”
“放屁！明明是我扔的鞋！”
欢呼声瞬间爆发，响彻云霄！
我站在阿铁身后，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
【内心oS】：好险。
【内心oS】：这林鼠……关键时刻还真没掉链子。这五千积分的奖金，发给他倒也不亏。
我转过头，想夸夸这个最大的功臣。
却发现林鼠正瘫软在地上，两眼翻白，嘴里吐着白沫，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个数据终端，嘴里喃喃自语：“五折……终身五折……我要买……生发水……”
“出息。”
我笑骂了一句，刚想把他拉起来。
突然。
“嗡——”
一股极其不详的波动，从那些洒落的血雨中扩散开来。
那些原本应该消散的能量，并没有消失。
相反，那些被炸碎的法师尸体所化的血雾，在落到地面接触到那些兴奋的玩家时，竟然没有消散，而是像活物一样，渗进了他们的皮肤里！
“啊！”
一个正准备庆祝的玩家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自己的胳膊倒在地上。
“好烫！好痒！有什么东西钻进去了！”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原本欢呼的人群，瞬间变成了惨叫的海洋！
那些吸入了血雾、或者沾染了黑血的玩家，他们的眼睛开始充血，皮肤上开始浮现出黑色的纹路，理智在迅速丧失！
“吼……”
那个最先倒下的玩家，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他的双眼已经变成了一片猩红，嘴里流着涎水，手中的刀不再指向敌人，而是……
砍向了身边的队友！
“自相残杀？！”
我瞳孔猛缩，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脑门。
【内心oS】：不对！这不是普通的爆炸！
【内心oS】：这是……污染扩散！
那个法师团的能量虽然炸了，但那些腐化能量并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更细微、更致命的“病毒”，直接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
甚至连那些“反神谕联盟”的精锐，雷虎他们，此刻也捂着脑袋，表情痛苦地跪在地上，显然正在和体内的某种东西做着殊死搏斗！
军心……乱了！
刚刚建立起来的优势，瞬间就要崩盘！
“老板！不好！”
刚刚醒过来的林鼠看了一眼数据终端，发出了比刚才还要惊恐的尖叫：
“污染指数爆表了！这些能量带有极强的精神诱导性！”
“如果不马上净化……这一百多号兄弟，全都要变成新的怪物！”
“到时候，不用秦岳动手，我们自己人就把自己人杀光了！”
我看着眼前这瞬间变成炼狱的场景，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净化？
这么大范围的污染，这么高浓度的腐化能量……
拿什么净化？！
我的【音波螺】只能单控，阿铁已经废了，林鼠是个脆皮。
还有谁？！
就在我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时。
一只冰凉的小手，轻轻地拉住了我的衣角。
我低头。
看到了芽芽。
这个一直被我当成“吉祥物”和“充电宝”的小女孩，此刻正静静地看着我。
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显然之前的消耗还没有恢复。
但她那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里，却没有任何恐惧。
只有一种……
令人心疼的、超越了年龄的……
决绝。
“姐姐……”
她仰起头，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把那个海螺，给我。”
“芽芽……还可以唱。”
我愣住了。
“不行！你会死的！”
我下意识地拒绝，“这么大范围的净化，会把你抽干的！”
“不唱……大家都会死。”
芽芽摇了摇头，她松开我的手，小小的身体因为透支而微微颤抖，但她却依然坚定地，向着当铺的最高处——那个曾经插着旗帜的天台跑去。
“芽芽要保护姐姐……保护大家。”
“因为……这是芽芽的‘家’。”
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在混乱和血腥中显得那么单薄，却又那么……高大。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口。
【内心oS】：苏瓷啊苏瓷。
【内心oS】：你算计了一辈子，到头来……
【内心oS】：却要靠一个小孩子来拼命吗？】
“……妈的！”
我狠狠抹了一把眼角，从背包里掏出了所有的【神力结晶】，所有的恢复药剂，一股脑地塞进了阿铁的怀里。
“阿铁！跟上去！”
“把所有的能量都喂给她！别让她透支生命力！”
“要是她少了一根汗毛……老娘把你拆了卖废铁！！”
“吼！”
阿铁怒吼一声，抱着那堆“救命钱”，像头发疯的公牛一样追了上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当铺顶楼那个小小的身影。
她拿起了那个对她来说有些太大的【音波螺】。
深吸一口气。
面对着这满城的怪物，面对着这漫天的血雾。
张开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