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草药堆又矮了些,君无痕已经能靠着岩壁坐直,甚至能慢步走动。阿禾带来的麦饼换了新花样,里面掺了些碎芝麻,是她趁李霸王的家丁不注意,偷偷在镇上磨坊磨的。
“我爹说,李霸王这几日总派人去药铺盯梢,好像怕他偷偷配药卖钱。”阿禾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镇子地图,“药铺后墙有个小窗,晚上没人守,以前我常从那里钻进去帮爹拿药材。”
君无痕指尖划过“药铺”和“李府”的位置,沉吟道:“今晚月黑,正好动手。你去引开前门的家丁,我从后窗进去救你爹。”
阿禾眼睛一亮,又立刻皱起眉:“可李霸王肯定在药铺里设了防备,他最恨我爹给穷人看病不收钱。”
“我知道。”君无痕摸了摸腰间——那里别着片磨尖的石片,是他用山洞里的青石打磨的,边缘锋利如刀,“你只需要在前门多闹会儿,等我带着你爹从后窗出来,就往东边跑,那里有片芦苇荡,能藏人。”
傍晚的炊烟刚漫过屋顶,阿禾就揣着两个石子跑到李府门前。她知道李霸王的小妾最是爱看热闹,故意在门口大声数着石子:“一颗、两颗……李爷家的门槛真高啊,不知道踩碎了要赔多少银子?”
果然,那小妾掀着帘子探出头,叉着腰骂:“哪来的野丫头,敢在李府门口撒野!”
阿禾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起来:“我爹被你们关着不给饭吃,我都三天没见着他了!你们要是再不放人,我就去找府衙大人评理,说你们虐待良民!”
门口的家丁被她吵得头疼,刚想上前拖拽,却被小妾拦住:“让她闹,看她能哭到什么时候。等会儿她爹听到了,看他心不心疼!”
小妾不知道,此刻君无痕正像道影子,贴着药铺后墙的阴影移动。后窗果然没锁,他轻轻推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扑面而来。药铺里静悄悄的,只有里间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是王郎中。
“王郎中!”君无痕低唤一声,快步冲进去。王郎中被捆在椅子上,嘴上塞着布条,看到他时猛地睁大眼睛,眼里满是惊愕。
君无痕刚解开绳索,就听到前院传来家丁的怒骂:“死丫头片子,还敢骂!给我拖进来!”他心里一紧,对王郎中低声道:“快走,阿禾被抓了!”
两人从后窗翻出去,刚钻进芦苇荡,就见李府方向火光冲天——是君无痕临走时,故意碰倒了药铺里的油灯。
“这是……”王郎中又惊又喜。
“声东击西。”君无痕望着火光,“他们忙着救火,没空追我们。”
芦苇荡深处藏着艘小渔船,是阿禾早就备好的。君无痕扶着王郎中上船时,才发现老人的手腕肿得老高,显然挨过打。“他没给你治伤?”
王郎中摇摇头,咳着说:“他要我交出祖传的药书,我没给……阿禾呢?她会不会有事?”
话音刚落,就见芦苇丛里钻出个小小的身影,脸上还沾着泥:“爹!先生!我在这儿!”阿禾手里攥着个布包,“我把李霸王的账本残页偷出来了,上面记着他偷税的证据,等咱们安顿好,就去府衙告他!”
小船划进芦苇深处,身后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君无痕看着坐在船头的父女俩,王郎中正在给阿禾擦脸,阿禾则把账本残页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他忽然觉得,所谓报仇,未必是要刀光剑影——有时候,让恶人行径暴露在阳光下,才是最彻底的清算。
“前面有个废弃的渡口,”王郎中指着远处的暗影,“以前我在那里给渔民看过病,有间空屋能住。”
君无痕点头,接过船桨。木桨划开水面,惊起几只水鸟,翅膀扑棱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灵。他望着船尾的涟漪,想起慕容雪总说他太过刚硬,不懂迂回。或许她是对的,有些路,确实不必撞得头破血流,绕个弯,反而能走得更稳。
“等风声过了,我带你去东山。”王郎中突然说,“那里有个老相识,开了家药铺,没人认识我们。”他看向君无痕,眼里带着感激,“君先生,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君无痕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等安顿好这父女俩,他该去找些真正的武器了。李霸王的账要算,返回万域的路也要找——只是此刻,小船在芦苇荡里轻轻摇晃,听着父女俩低声说着话,他竟觉得这凡尘的夜色,比万域的星空还要让人安心。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小船靠了岸。空屋虽旧,却还算干净,墙角堆着些干柴。阿禾生起火,王郎中开始整理带来的药材,君无痕则坐在门槛上,望着远处渐渐亮起来的天空。
他的伤还没好透,丹田的灵力也只恢复了三成,但他心里却很清楚——这场仗,他赢了第一步。不是靠蛮力,而是靠阿禾的机灵,靠王郎中的隐忍,靠这凡尘里最朴素的互助。
“先生,烤红薯熟了!”阿禾举着个焦黑的红薯跑过来,脸上沾着炭灰,像只刚偷吃完的小花猫。
君无痕接过红薯,烫得指尖乱颠,心里却暖烘烘的。他想,等报了仇,或许该教这孩子几招防身的功夫——毕竟,能护着自己,才是最可靠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