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上前查看。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菌毯隆起形成了一个三米多高的巨大鼓包。
与其他鼓包不同的是,这个东西的表面在不断变换着图案——时而浮现出扭曲的人脸,时而变成某种看不懂的符号,时而又恢复成纯粹的暗紫色。
更诡异的是,它似乎在呼吸。
整个鼓包有规律地膨胀收缩,每一次收缩都会从表面的孔隙中喷出淡紫色的雾气。
“绕过去?”陆琰问。
林淮正要点头,诺斯却开口了:“不能绕,它在生长,绕过它,它会延伸到我们前方,形成更大的阻碍,必须摧毁核心。”
“核心在哪里?”林淮问。
诺斯指向鼓包的顶部:“那里,在地下三米左右,它在模仿植物的根系结构,将主体隐藏在地下,地表只是‘果实’。”
“那就砸了它,”陆琰抡起铁棍。
但是却诺斯阻止了他:“你的攻击只能摧毁地表部分,根系会再生,必须一次性清除所有部分。”
祂转向林淮,“需要我的力量,但这样会消耗更多能量,之后的保护时间会缩短到一小时以内。”
这是个两难选择:节省能量,但要面对一个会不断再生的障碍;快速清除障碍,但会缩短整体的安全时间。
林淮迅速权衡,前方的路还有至少三公里,如果他们被这个不断再生的障碍拖延太久,消耗的时间和能量可能比一次性清除更多。
“动手,”他作出决定。
“尽可能精准,只摧毁必要部分。”
诺斯点点头,走到队伍前方,祂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准那个巨大的鼓包。
林淮清楚地看到了诺斯力量实实在在的能量流动,以手掌为中心,空气开始扭曲,光线折射,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球形波纹。
然后,波纹猛地收缩。
那个三米高的鼓包在波纹收缩的瞬间塌陷下去,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内部捏碎。
暗紫色的物质向内坍缩,化作一滩浓稠的、冒着热气的浆液。
与此同时,周围的菌毯开始剧烈痉挛。以鼓包原来的位置为中心,半径二十米内的菌毯全部枯萎、变黑,最终化作粉末。
“记录:区域性生态结构彻底瓦解,”009的声音里带着惊叹,“能量利用率高达92%,几乎没有外溢……这种控制精度简直不可思议。”
但林淮注意到,诺斯放下手后,呼吸的频率加快了——虽然只有一丝,但确实是疲劳的征兆。
祂的熔岩瞳孔亮度也稍微暗淡了一些。
“怎么样?”林淮问。
“消耗比预期高10%,”诺斯坦诚回答,“那个‘果实’与整个网络深度连接,清除它相当于切断了局部神经中枢,反噬较强。”
“还能支撑多久?”
“大约四十分钟,”诺斯说
“如果不再遇到类似强度的阻碍。”
四十分钟,他们必须在这段时间内冲出这片区域。
“加速前进,”林淮下令,“保持警戒,但不要停留。”
队伍开始奔跑。
陆琰开路,铁棍击碎偶尔从菌毯中伸出的触须状结构;二号在侧翼掩护,匕首精准地切断任何试图靠近的扭曲肢体;诺斯维持着能量场,但范围已经缩减到八米左右;林淮和009在中央,前者监控全局,后者记录着一切异常数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周围的景色逐渐变化——建筑越来越少,空地越来越多,但菌毯的覆盖却越来越厚,颜色也越来越深。
那些扭曲的人形已经不再是单独个体,他们开始相互融合,形成更加巨大、更加畸形的聚合体。
“它们在学习,”009边跑边说,“在适应诺斯的能量频率,看那个——”他指向右侧,一个由至少十个扭曲人形融合而成的怪物正在缓慢爬行,它的体表覆盖着一层类似诺斯能量场的微弱光华,“它在模拟防护机制。”
这个发现令人心惊,如果这些“悲伤的实体”真的能学会对抗诺斯的方法,那他们的安全时间可能比预想的更短。
“前方五百米,菌毯边界!”林淮看着扫描仪喊道。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五百米,以现在的速度,最多五分钟就能抵达。
只要冲出这片区域,那些依赖菌毯网络的扭曲存在就无法追来。
但就在这时,诺斯突然停下脚步。
“不对,”祂说,熔岩瞳孔里闪过警惕的光芒,“边界在后退。”
“什么意思?”林淮问。
“我们前进,它也前进,”诺斯指向前方,“这片区域……是活的,而且它在刻意把我们往某个方向驱赶。”
林淮立刻查看扫描仪。
果然,代表菌毯边界的红线正在以与他们相同的速度向西南方向移动,无论他们跑多快,边界始终保持五百米的距离。
“它在逼我们进入化工园区核心,”009判断。
这个结论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他们以为自己在闯关,但实际上可能是被“邀请”进入某个精心布置的舞台。
“那怎么办?”陆琰喘着气问,“掉头?”
林淮看着前方越来越浓郁的紫色迷雾,又看看后方密密麻麻追赶的扭曲聚合体。
掉头意味着要在没有诺斯充足能量的情况下杀出重围,成功概率几乎为零。
“继续前进,”他做出决定,声音冷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惊讶,“既然它想让我们进去,那我们就进去。”
他转头看向诺斯:“保存能量,将防护范围缩小到五米,只保护核心人员,陆琰、二号,准备近战,009,记录一切异常,找出这个系统的弱点。”
“收到。”
“明白。”
队伍再次调整,诺斯的能量场缩小,但强度不减,形成了一个紧密的五米防护圈。
陆琰和二号的站位外移,准备应对可能突破防护的威胁。
然后,他们继续向前,冲向那片不断后退、却又始终在前方的紫色边界。
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
随着距离拉近,林淮终于看清了边界之外是什么——
一片被暗紫色晶体覆盖的诡异森林,那些晶体从地面生长出来,形态扭曲如枯树,表面流转着病态的光泽。
晶体森林深处,隐约可见建筑的轮廓——化工园区的厂房。
“最后冲刺!”林淮喊道。
五人同时加速,冲向那片晶体森林。在他们踏入森林的瞬间,身后的菌毯边界终于停止移动,而那些追赶的扭曲聚合体也停在边界处,不再前进。它们只是站在那里,用无数张模糊的脸“注视”着队伍消失在晶体森林中。
一进入森林,诺斯立刻关闭了能量场——这里的粒子浓度虽然高,但不具有之前那种侵蚀性,虽然让他有些难受,不过没有危害性。
林淮回头,看着来路。
菌毯区域和晶体森林之间有一条清晰的分界线,仿佛两个不同的世界在此拼接。
而那些扭曲的存在,就站在分界线的另一边,一动不动。
“它们为什么不进来?”陆琰喘着粗气问。
“可能这里不属于它们的‘领地’,”009猜测,同时拍摄着晶体森林的照片,“或者……这里有让它们恐惧的东西。”
林淮转向诺斯:“你的能量还剩多少?”
“27%,”诺斯回答,“至少需要两小时才能恢复到安全水平。”
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两小时内,他们不能指望诺斯的大规模能力支援。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晶体森林深处那些若隐若现的建筑。
“休息十分钟,检查装备,然后继续前进,”他下令,“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而在晶体森林深处,那座最大的厂房顶端,一个身影正站在破碎的窗前,俯瞰着进入森林的小小队伍。
他的手里握着一个老式的录音机,磁带缓慢转动,传来一声声喊着“淮淮”的扭曲声音。
“终于来了,”他轻声说,嘴角勾起一个复杂的微笑,“我等你很久了,哥哥。”
在他的脚下,暗紫色的晶体正在缓慢生长,逐渐覆盖整个房间,而在房间的角落里,一个巨大的、由晶体构成的茧,正随着某种韵律微微搏动。
茧中,隐约可见一个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