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暖流是毒
石头流血的拳头停在半空,眼睛死死盯着暗色石头上那道头发丝细的裂纹。一丝微弱的暖流,正从裂缝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暖的!这冰窟里不该有的暖!
石头心头刚升起一丝异样,那丝暖流飘散开,碰到旁边岩壁瞬间冻结的薄冰。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冷水滴进滚油的声响。那片薄薄的冰,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了!化成一滴水,滴落在冰冷的岩石上。
石头脑子里轰的一声!不是错觉!这石头散发的微弱暖意,真的在化冰!那紧挨着师父头颅的救命寒霜……
他猛地扭头!
那片灰白寒霜靠近师父头颅的边缘,之前只是极其缓慢的软化,此刻却像被泼了滚水!边缘正肉眼可见地塌陷、融化!一滴浑浊的蜡油状液体,正从塌陷处缓慢地凝聚、拉长!
寒霜融化加速了!师父最后那点光……
巨大的恐惧像冰锥,狠狠扎进石头的心脏!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回扑,后背崩裂的伤口撞在冰冷岩石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左臂里那条“毒蛇”在疯狂撕咬,冰冷的麻木和剧痛已经蔓延到了肩膀,整条手臂像不属于自己。
他扑到师父身边,布满血丝的眼睛绝望地扫过师父心口。玉骨上那点微弱的光芒,在加速融化的寒霜影响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光芒摇曳,如同狂风里最后一粒火星,随时会熄灭!
“不——!”石头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他不管那正在塌陷融化的寒霜边缘,布满紫黑蛛网的左手猛地抬起,不是去碰寒霜,而是狠狠抓向自己破烂的衣襟!
嗤啦!布料撕裂。他右手抓住撕下的破布条,团成一团,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塞向暗色石头上那条渗着暖流的裂缝!
堵住它!堵住这要命的暖流!
沾满他鲜血的破布狠狠堵住了裂缝。那丝微弱的暖流被阻隔,似乎……弱了下去?
石头的心还没落下半寸——
噗!
一声闷响。堵住裂缝的破布团猛地向内一陷!紧接着,一股比刚才强烈数倍、带着土腥气的暖流,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猛地从布团的缝隙里冲了出来!暖流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量,瞬间冲开了布团的堵塞!
暖流喷涌而出,像一道无形的热箭,直射向那片正在加速融化的寒霜!
完了!石头脑子里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他眼睁睁看着那道暖流射向寒霜塌陷的边缘!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
寒霜里,那点几乎熄灭的微弱暗金光芒,猛地爆发出最后一点残存的力量!一股极其微弱的意念,带着一种濒死的、撕裂般的惊悸,狠狠撞进石头混乱的意识:
“……暖……毒……!……别……沾……!”
暖毒?!石头浑身剧震!那暖流是毒?!
他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快过意识!那只被紫黑蛛网爬满、剧痛麻木的左臂,像是不属于自己,带着一种绝望的狠劲,猛地横着扫了出去,狠狠撞向那道射向寒霜的暖流!
不是格挡,是硬碰硬地撞上去!用自己这条被毒蛇缠住的胳膊,去拦截那道师父嘶喊着“毒”的暖流!
噗!
暖流没有实体,却像一道灼热的岩浆,狠狠撞在石头横挡过来的左臂上!接触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滚烫的灼烧感,混合着土腥气,猛地钻进他手臂的皮肉里!
“啊——!”石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这灼痛和他手臂里那条滑腻阴冷的“毒蛇”的冰痛,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极端!冰与火在他左臂狭小的空间里疯狂对冲、撕扯!
他感觉自己的左臂像是被扔进了烧红的铁水里,皮肉筋骨都在被疯狂灼烧、融化!同时,手臂里那条滑腻阴冷的“毒蛇”被这滚烫的暖流一激,如同被踩了七寸,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疯狂挣扎和反扑!冰冷的剧痛像无数冰锥,从内部狠狠搅动、穿刺!
冰火两重天的极致酷刑!石头眼前彻底黑了,身体剧烈地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似人声的嘶吼。他整个人蜷缩起来,左臂死死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随时会炸开的熔炉和冰窟!
那道被撞散的暖流,失去了方向,丝丝缕缕地散逸在冰冷的空气中,碰到洞壁凝结的薄冰,发出嗤嗤的轻响,迅速融化出一个个小坑。
而那片加速融化的寒霜边缘,失去了暖流的直接冲击,塌陷融化的速度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减缓了一点点?
石头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左臂的剧痛达到了顶峰,冰与火的撕扯仿佛要将他的手臂从身体上生生撕裂下来!汗水、血水混在一起,浸透了他破烂的衣服,又被洞里的寒气冻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那冰火交织的极致痛苦,如同退潮般,开始极其缓慢地……减弱?
不,不是减弱。是手臂里那条滑腻阴冷的“毒蛇”,在滚烫暖流的灼烧冲击下,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那滑腻阴冷的感觉,似乎被那暖流……烧掉了一部分?而那股钻进来的灼热暖流,在疯狂灼烧“毒蛇”的同时,似乎也耗尽了力量,变得温吞,甚至……带上了一丝凉意?
石头艰难地睁开被冷汗糊住的眼睛,模糊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左臂。手臂依旧爬满狰狞的紫黑蛛网,皮肤下的微光冰冷诡异。但整条手臂那种沉重的、被彻底冰封的麻木感,似乎……减轻了一丝丝?手臂深处那条“毒蛇”带来的滑腻恶心感,也好像……淡了一丁点?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片寒霜。边缘塌陷融化还在继续,但速度确实比刚才暖流直射时慢了许多。师父心口玉骨上那点微弱的光,依旧在浊蚀紫黑的包围下,微弱却顽强地亮着,没有再继续黯淡下去。
寒霜里,再没有任何意念传来。那点指引的微弱暗金,彻底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