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硬骨头在烧
下巴颏蹭着冰凉衣料，石头把脸埋进去抵着。背上锁链沉得像山，箍得骨头缝嘎吱响。师父那只手硬邦邦凉浸浸贴着地皮，他蜷起的指头尖刚碰到一点骨头棱子，还没焐热。
“咔啦……”
不是石头自己弄的响动。声音闷，从他腰杆子底下那块冷岩地里拱出来，跟破冰碴子裂开似的。石头耳根子一抽，脊梁骨跟着绷紧。贴着他胸口底下那冰疙瘩，好像、好像……
没等他琢磨透。右胳肢窝底下那截早焊死了的幽蓝骨头猛地一胀！蛮横的吸力爆开，饿疯的狗嗅着肉味，拽着他整条膀子就要往底下冰棺材里钻！石头脑门狠狠砸在师父肋巴骨上，牙齿磕破了嘴唇肉，一股子腥锈冲嗓子眼。
骨头里的火烧穿了神儿。石头眼珠血红，汗珠子滚进眼角也顾不得擦。喉咙底碾出半声不成调的低吼，右肩死命往后一挣——
“呃啊！”背上那口子被拉扯，肉翻开一道口子，温热的血顺着冰锁链沟往下淌。
锁链寒气压得更沉。顶盖悬的冰蓝影子晃了晃，一股凝成针尖的冷硬力量对着石头后脑勺凿下来。眼前昏黑一片。那截骨爪子叫嚣得邪性，眼看就要盖过所有力气。
就在指头尖碰到冰凉皮肤的当口——
“喀。”
贴着胸口传进骨头缝的动静。又轻又脆。像块厚冰被硬底鞋踩裂开条缝。
石头浑身血液冻住又炸开。右臂骨缝里那股暴戾吸力猛的一滞！仿佛饿狗咬上冻铁疙瘩，生生硌了牙！
他整个人僵死在那。胸口压着的冰疙瘩肋条底下……一丝儿微乎其乎的跳突，硬顶上来。撞得他下巴颏发麻。
一下。
就一下。
冰凉死肉里蹦出来的一颗硬石头子。
“……师……”石头嗓子眼黏着血沫，囫囵气音卡得生疼。后背锁链的寒气压得他肺叶挤扁，喘不上。
顶盖悬的蓝色冰光又沉了半寸。寒气冻得石头后背烂肉里的热乎血瞬间凝了痂。
右臂骨缝里的贪劲儿缓过神，裹着更寒的恶念猛往那点硬顶的跳突上扑！钻心噬骨的劲儿拽着石头，要砸进冰壳子里砸烂那点挣扎。
“嘎嘣！”石头喉咙里嚼碎一口铁锈沫子。废掉的左臂不管不顾往身底下一塞，断骨茬子硬顶进碎石渣堆里，火辣辣撕开的痛瞬间钉死他半边身子！靠这半副身子的死劲抗住右臂被拽的力道！
颈子梗成石头柱子。汗混着血水淌进他死死撑着的眼窟窿，腌得生疼。视线里糊成团的血色，他偏拧出劲去看。胸口底下压着的冰壳子上头，师父僵冷的左手五根指头抠着岩面，指甲盖早豁了，暗红的血泥糊满指缝。
指甲根那点皮肉在抖。
不是在自个儿抖。是底下那冰疙瘩肋条底下又在跳。
一下。两下。断着茬，顶得那块死肉皮小幅度往上拱。像底下塞了只冻僵的麻雀，憋着最后一口气朝外扑棱翅膀顶冰盖。
石头撑地的右肘冻麻了，抖得跟秋风叶子似的。后背锁链磨着他烂肉往骨头里钻。他死死咬着的下嘴唇豁了道口子，血珠子顺着下巴颏滴答往下淌，砸在师父僵冷的脖颈子上，洇开一小片暗色印子。
玄微的冰影悬在顶。
那截烧着的骨爪子抵着跳动的冰皮。
底下是豁了口子还在死顶的小活气。
石头呼不出气，后脖子叫锁链勒出青紫印儿。他废掉的左臂骨头从泥地碎渣里硬拔出来，整条膀子血淋淋打着颤悬空。抖散了架子似的爪子张开，带着血泥碎石渣，往师父那只死死抠着岩石的左手上压。
指尖只碰到点冰凉的骨节尖。
骨头碰骨头。
“……撑住啊……”气音碎得听不出调。右臂骨缝里的饿鬼烧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顶盖的冰蓝影子无声地压过师徒二人头顶。师父胸肋下那点微弱顶撞的硬劲儿突然滞住，像被冻住的鱼尾僵在半空。
石头那只搭在师父冰冷手指上的爪子猛地一蜷。指甲缝里的碎石渣往骨头缝里钻。
冰蓝影子沉到底。
洞里的寒气结成了霜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