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荒村修整寻古墓
风雪如同永无止境的白色巨兽，在莽莽群山中咆哮肆虐。
林风牵着石头，如同两粒被狂风卷起的尘埃，在没膝深的积雪中艰难跋涉。每一步都伴随着刺骨的冰寒和沉重的喘息，破旧的衣衫早已被雪水浸透，冻成冰壳，每一次摩擦都带来刀割般的疼痛。石头的小脸青紫交加，嘴唇裂开血口，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冰晶挂在睫毛上。他死死攥着林风那片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角，仿佛那是连接着生命唯一的绳索，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踉跄跟随，小小的身体在风雪中摇摆不定，随时可能被彻底吞没。
天光在铅灰色的云层后一点点黯淡，最终彻底沉入墨色的深渊。寒风更加刺骨，卷着雪粒子发出厉鬼般的尖啸。黑暗与寒冷如同实体，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吞噬着视野，也吞噬着微弱的体温和希望。
“师……师父……” 石头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抑制的恐惧，“冷……好冷……我……我走不动了……”
他的脚步越来越慢，身体摇摇欲坠，每一次抬腿都如同拖着千斤巨石。巨大的黑暗和寒冷带来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快要将他彻底淹没。
林风停下脚步，剧烈的喘息在风雪中拉出长长的白雾。他同样疲惫到了极点，这具身体早已透支，丹田熔炉虽然疯狂运转，吞噬着侵入骨髓的寒意和疲惫带来的“杂质”，析出的微弱暖流也只能勉强吊住性命。他环顾四周，只有无边的黑暗和咆哮的风雪，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
神念如同无形的触角，艰难地穿透风雪，向着黑暗深处延伸。属于叶清玄的敏锐感知力，在这绝境中发挥了作用。片刻，他沾满冰碴的手指向风雪肆虐的右前方，嘶哑道：“那边……有……遮蔽。”
那并非清晰的指引，更像是一种源自生存本能的直觉。
石头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用尽最后力气点头。
两人再次挪动脚步，朝着那虚无的“遮蔽”方向，一头扎进更深的黑暗。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风雪抽打得人睁不开眼，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石头意识模糊、即将彻底倒下的瞬间，林风猛地拉住了他！
风雪似乎……弱了一线？
几堵低矮、歪斜、在狂风中呻吟颤抖的土墙轮廓，如同巨兽残破的骸骨，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是一个废弃的荒村！
两人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进断壁残垣的包围。狂风被土墙阻挡，发出不甘的呜咽，虽然依旧冰冷刺骨，但比外面那毁天灭地的冰刀雪箭，已是天壤之别。
林风迅速找到一处相对背风、三面断墙尚存的角落。墙角堆着厚厚的积雪，被寒风塑造成怪异的形状。他顾不上许多，用冻得麻木的手奋力扒开积雪，清理出一小块勉强能容身的冰冷地面，又将一些破碎的、早已腐朽的木板和干草胡乱堆在身前，勉强构成一道聊胜于无的屏障。
“坐……下……” 林风的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
石头早已筋疲力尽，依言蜷缩在角落里，小小的身体因为寒冷和脱力而剧烈颤抖，牙齿格格作响。他将自己缩成一团，拼命汲取着这方寸之地微弱的安全感。
林风也在他身边坐下，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土墙，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隐隐的伤痛（小比和驱逐时的旧伤），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刮过喉咙。丹田熔炉运转到了极致，疯狂吞噬着侵入体内的寒意和疲惫带来的负面能量，析出的道源暖流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地滋润着近乎枯竭的身体。
寂静。
荒村死寂，只有风雪在断壁残垣外不甘地咆哮呜咽。黑暗浓得化不开，吞噬了一切声音和光线。疲惫如同沉重的山峦，压在两人身上。
“师父……” 黑暗中，石头嘶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驱散的恐惧，“我们……要去哪？神庭……神庭的天兵……还会来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短暂的喘息。
去哪？
林风沉默。前路茫茫，皆是风雪与杀机。昊天神庭的阴影如同悬顶之剑，凌霄子的意志如同跗骨之蛆。青岚宗的污名如同甩不掉的泥沼。这具残破的躯壳，这刚刚点燃的无垢薪火……
他缓缓抬起头，尽管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目光却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土墙，穿透了肆虐的风雪，投向了无垠的、未知的黑暗深处。
“活下去。” 嘶哑的声音在死寂的角落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磐石般的意志，“然后……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属于我们的东西？
石头茫然。他只有饥饿、寒冷和恐惧，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他的？师父的东西……又是什么？
但他没有追问。师父的声音里有一种力量，一种让他感到莫名心安的力量。他用力地点点头，尽管林风看不见。
“活下去……” 石头低声重复着，仿佛要将这三个字刻进骨子里。他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师父教导的呼吸方法，吸气——塌腹！沉凝！守护心口那团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火”！呼气——鼓腹！排浊！将侵入骨髓的寒冷和恐惧想象成污浊的寒气排出体外！
笨拙，却异常专注。
黑暗中，只有一大一小两道压抑的呼吸声，在风雪的呜咽中艰难地起伏。
林风的心神沉入丹田。那无形的熔炉在疯狂吞噬着寒意和疲惫，但效率低下。这荒村废弃已久，虽有死气沉淀，却稀薄驳杂，远不如化尸池的污秽“优质”。他需要更浓烈的“杂质”源，更剧烈的冲突能量，才能加速恢复，甚至……冲击那至关重要的下一步！
古战场遗址！地肺毒火口！幽冥死地！
识海中推演出的凶险之地名称再次浮现。哪一个最近？哪一个风险相对可控？他的残存神魂之力极其微弱，无法支撑大规模推演。只能依靠这具身体对环境的原始感知和对能量波动的本能捕捉。
他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将全部心神沉入黑暗，以身体为容器，感知着荒村废墟中每一丝细微的能量流动。
死气……怨念……地脉的微弱波动……风雪中蕴含的冰寒之意……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
突然！
林风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
不是来自荒村废墟！
而是……来自荒村之外！西北方向！距离此地约莫数十里的群山深处！
一股极其隐晦、却异常精纯浓烈的……阴煞死气！如同在冰冷的墨汁中滴入了一滴纯粹的黑暗！虽然隔着重重山峦和狂暴风雪，但那独特的、带着腐朽与冰寒的“势”，却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对叶清玄的感知而言），清晰地传递过来！
“阴煞……凝而不散……非天然形成……有……古墓？或……地脉淤结？” 冰冷的意念在识海闪过。
古墓！
这个念头瞬间占据了林风的意识！古墓，尤其是修士的古墓，往往积聚着浓烈的阴煞死气、怨念、甚至残留的禁制能量！这些，对于寻常修士是剧毒和凶险，但对于拥有绝灵根、渴求“杂质”的林风而言，却是……绝佳的修炼宝地！更是铸就无瑕道基所需的“至秽”材料！
风险？巨大！古墓往往伴随着未知的凶险和禁制。但收益……同样巨大！这是目前距离最近、最有可能快速恢复甚至突破的契机！
前路……似乎有了方向。
林风沾满冰碴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向荒村之外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西北……数十里……有……去处。”
石头顺着师父手指的方向望去，只有无边的黑暗和风雪的咆哮。但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力点了点头。师父指的方向，就是路。
“休整……天明……出发。” 林风收回手，重新闭上眼睛，将心神沉入丹田熔炉，加速吞噬荒村稀薄的死气，为接下来的凶险旅程积蓄每一分力量。
石头也学着师父的样子，闭上眼睛，努力呼吸，观想心火。黑暗中，恐惧依旧存在，寒冷依旧刺骨，但心中那点微弱的火光，似乎因为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而燃烧得……更坚定了一分。
风雪在荒村废墟外不知疲倦地咆哮。
黑暗如同厚重的帷幕。
但在这残破的角落，两颗被世界抛弃的种子，在绝境中默默汲取着力量，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黎明。
……
天光，并未如同期盼般刺破云层。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更低，风雪非但没有停歇，反而变本加厉，卷起更大的雪团，如同白色的沙尘暴，遮蔽了本就微弱的天光。荒村废墟如同被遗弃在白色地狱中的孤岛。
林风率先从浅层的调息中醒来。丹田熔炉吞噬了一夜荒村驳杂的死气，析出的道源暖流让他的体力恢复了一些，至少不再像昨夜那般濒临崩溃。但经脉的隐痛和身体的虚弱感依旧如影随形。
他看向身边的石头。小家伙蜷缩着，还在沉睡，小脸依旧青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先天无垢体觉醒带来的强大生机正在悄然修复他身体的损伤，只是这修复需要能量，而饥饿和寒冷是最大的敌人。
林风的目光落在墙角堆积的厚厚积雪上。他沉默地伸出手，抓起一大把冰冷的雪，塞进嘴里。刺骨的寒意瞬间麻痹了口腔和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雪水在体内化开，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水分和更深的寒意，被丹田熔炉迅速吞噬，转化为一丝更微弱的暖流。
效率……太低了。
他需要食物。真正的、蕴含热量的食物。石头更需要。
荒村废弃已久，除了残垣断壁和积雪，空无一物。林风的神念扫过附近几间相对完整的破屋，只找到一些早已朽烂成泥的家什和几块冻得比石头还硬的兽皮。
风雪封山，野兽绝迹。寻常的觅食手段在此地毫无意义。
林风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西北方向。那隐晦却精纯的阴煞死气源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古墓……里面除了死气和凶险，是否……会有陪葬的灵物？或者……墓主残骸中蕴含的能量？哪怕是最低阶的修士，尸骸中也可能残留着可供熔炉吞噬的“杂质”……
风险与机遇并存。这是绝境中唯一的生路。
他不再犹豫，轻轻推醒了石头。
石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刺骨的寒意和饥饿感瞬间将他拉回现实。他看着师父，眼中带着初醒的茫然和本能的依赖。
“走。” 林风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力量。
没有多余的解释，石头便挣扎着爬起来，紧紧抓住林风的衣角。对师父的信任，早已超越了恐惧本身。
两人再次踏入狂暴的风雪。
这一次，有了明确的目标。林风将残存的神魂之力凝聚到极致，如同最精密的罗盘，牢牢锁定着西北方向那股独特的阴煞波动，在能见度不足十丈的暴风雪中艰难穿行。
风雪如同发狂的白色巨兽，疯狂撕扯着两人单薄的身影。每一步都深陷及膝的积雪，拔腿如同挣脱泥沼。狂风卷着雪团砸在脸上，冰冷刺骨，视线一片模糊。石头好几次被狂风吹倒，摔进雪窝，又挣扎着被林风拉起。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韧性，咬着牙，一声不吭地跟着。
跋涉！用生命在跋涉！
数十里的山路，在平时或许不算什么，但在这样的暴风雪中，不啻于一场酷刑和生死考验。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无尽的白色和刺骨的寒冷。饥饿感如同火焰灼烧着胃袋，体力在飞速流逝。
就在石头感觉双腿如同灌铅、意识都开始模糊的时候，林风猛地拉住了他！
眼前，是一个被群山环抱的、更加幽深死寂的山坳。
风雪在这里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变得相对“温顺”了一些，但空气中弥漫的阴冷死寂气息却陡然增强了数倍！吸入一口，都感觉肺叶要被冻结！
山坳深处，一面陡峭的、覆盖着厚厚冰挂和积雪的黑色岩壁下方，赫然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口！
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通过，被垂落的巨大冰凌和积雪半掩着，如同巨兽微张的、择人而噬的口腔。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淡淡灰黑色的阴寒气流，正丝丝缕缕地从洞内逸散出来，接触到洞外的风雪，发出极其轻微的“滋滋”声，仿佛在腐蚀空气！
浓烈！精纯！带着浓重腐朽和死亡味道的阴煞死气！
源头就在此处！
林风眼中精光一闪！找到了！
然而，就在他心神被那古墓入口吸引的瞬间！
“嗷呜——！！！”
一声凄厉、悠长、充满了残忍和饥饿意味的狼嚎，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号角，猛地撕裂了山坳中死寂的风雪声！从他们侧后方的山脊上传来！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更多！
狼嚎声此起彼伏，迅速逼近！充满了发现猎物的兴奋！
林风猛地转身！
只见侧后方的山脊雪坡上，十几点幽绿的光芒如同鬼火般亮起！在风雪弥漫中，迅速放大！
是狼！但绝非普通的野狼！
它们的体型比寻常野狼大上一圈，皮毛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仿佛与风雪融为一体，但仔细看去，那皮毛下似乎隐隐流淌着阴冷的黑气！幽绿的眼眸中，没有丝毫野兽的灵动，只有纯粹的、对血肉的贪婪和对死亡的漠然！更可怕的是，它们口中呼出的白气，竟然带着淡淡的灰黑色，散发着与古墓洞口相似的……阴煞气息！
阴煞狼！一种长期盘踞在古战场、阴煞之地，被死气和怨念侵蚀变异的凶兽！嗜血！残忍！不惧严寒！对活物的气息异常敏感！
显然，林风和石头这两个闯入者，以及他们身上鲜活的血肉气息，在风雪和古墓阴煞的背景下，如同黑夜中的火炬，吸引了这些游荡在死亡边缘的猎食者！
十几头阴煞狼，如同灰色的幽灵，无声而迅疾地从雪坡上俯冲而下！呈扇形，带着冰冷的杀意，将林风和石头……连同那古墓的入口，一起……包围！幽绿的狼眸死死锁定两人，口中滴落着腥臭的涎液，在雪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前有古墓凶险未知！
后有群狼环伺！致命杀机！
绝境！真正的十面埋伏！
石头的小脸瞬间褪尽血色，巨大的恐惧让他身体僵直，连呼吸都停滞了！他下意识地更紧地攥住林风的衣角，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林风站在风雪中，佝偻的身体微微绷紧。他沾满冰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扫过逼近的狼群和那幽深的墓穴入口时，如同寒潭投入了石子，瞬间……冰封万里！
杀意！
冰冷、纯粹、如同万载玄冰般凛冽的杀意，第一次毫无保留地从他身上……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