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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如同巨大的墨色天鹅绒幕布,缓缓覆盖了整个荒原,将白日的酷热与喧嚣一并吞噬,只留下刺骨的寒意与无边的寂静。风变得更冷了,像无形的刀子,刮过岩石,发出呜咽般的哨音。

叶青儿带着来之不易的清水和分割好的、沉甸甸的毒涎鳄肉块,找到了一处更为理想的过夜地点——两块巨石交错形成的天然夹角,不仅能有效抵御寒风,开口也较为狭窄,易于防守。

她放下东西,没有立刻休息。干渴暂时缓解,但腹中的饥饿和对温暖的渴望变得更加迫切。更重要的是,生肉难以保存,也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记得哥哥说过,火,能驱散黑暗和野兽,也能让食物变得安全、温暖。

生火。

这个念头变得清晰起来。

她开始在附近仔细搜寻。得益于白日的细心观察,她认识几种在荒原上相对常见的、干燥后易于燃烧的灌木。她用行道剑砍下一些枯死的、质地松脆的枝条,又费力地搬来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在岩石夹角的中心,小心翼翼地围成一个简单的火塘。

接下来是最关键的一步——取火。

她回忆着哥哥曾经演示过无数次的动作。从行囊里取出两样东西:一块略显扁平、质地坚硬的暗红色燧石,以及一小截哥哥以前珍藏的、边缘被打磨得十分锋利的黑色铁片——这或许是村落里唯一一件算得上“铁器”的东西,一直被哥哥小心保管,如今传到了她的手里。

她将一些干燥的、揉碎的枯草叶和细小的绒絮放在燧石下方,然后跪坐在火塘边,深吸一口气,模仿着记忆中叶玄的样子,用铁片边缘,对准燧石的一个棱角,用力而快速地刮擦。

“咔嚓…咔嚓…”

清脆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一次,两次……十几次……只有零星几点微弱的火星迸溅出来,瞬间便消失在黑暗中,未能引燃下方的绒絮。

手臂因为反复用力而开始发酸,但她没有停下。灰色的眼眸紧紧盯着燧石与铁片撞击的地方,眼神专注而执着,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

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

终于,在一次用尽全力的刮擦中,“嗤”的一声,一簇稍大些的火星溅射出来,不偏不倚,落在了那团干燥的绒絮上!

一点微弱的、橘红色的光点,在绒絮中心亮起,随即,一缕极其细微的、带着独特焦煳气息的青烟袅袅升起。

成了!

叶青儿心脏微微一跳,立刻俯下身,像是呵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用小小的手掌拢住那团冒烟的绒絮,极其轻柔、极其缓慢地吹气。

气息不能太大,否则会吹灭;不能太小,否则无法助燃。

她屏住呼吸,控制着气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一点希望之光。

橘红色的光点在她的吹拂下,顽强地扩大,终于,“噗”的一下,一朵小小的、跃动的火苗诞生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朵脆弱的火苗转移到准备好的、更粗一些的枯枝下。火苗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燃料,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逐渐变得稳定、明亮起来。

篝火,升起来了。

橘红色的火焰跳动着,驱散了岩石夹角内的黑暗,也带来了一丝真实的、抚慰人心的暖意。火光映照在叶青儿苍白依旧的小脸上,跳跃不定,却未能融化她眼底那层冰冷的坚毅。

她拿起一串用细树枝串好的、切割整齐的鳄鱼肉块,伸到火苗上方。肉块在火焰的炙烤下,迅速发出“滋滋”的声响,油脂被逼出,滴落在火堆中,激起更旺的火苗和更浓郁的、混合着肉香与一丝腥气的味道。

她转动着树枝,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却异常认真,确保每一面都能受热均匀。这是她第一次完全靠自己,从获取到烹饪,完成一顿像样的热食。

看着逐渐变得焦黄、散发出诱人香气的烤肉,她的思绪有那么一瞬间的恍忽。

‘哥哥……吃到热食的时候,身子会不会就暖和起来了?’

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闯入脑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她记得,以前偶尔猎到小型猎物,哥哥总是把烤得最香、最嫩的部分留给她,自己则啃着那些烤得干硬、甚至带点焦煳的边角料,还笑着说他就喜欢嚼劲足的。

那时,篝火旁有哥哥的笑容,有他絮絮叨叨的叮嘱,有相依为命的温暖。

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对着冰冷的岩石和跳跃的火焰,咀嚼着这份独自挣来的、带着腥气的温暖。

肉烤好了。她吹了吹气,待不那么烫口后,小心地咬了一口。

口感粗糙,纤维很粗,即使烤熟了也带着一股去不掉的、属于水生生物的腥臊味,远不如记忆中哥哥烤的兔肉或鸟肉鲜美。

但她没有停顿,只是一口接一口,沉默而迅速地吃着。对她而言,这不是享受,是补充,是维持这具身体继续前行的必要步骤。温暖的肉食下肚,确实驱散了一些寒意,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慰藉和力量。

吃完东西,她将火堆维持在一个不大不小、刚好能提供光和热,又不会过于显眼的状态。然后,她抱着膝盖,坐在火堆旁,行道剑横放于身前,染血布条紧贴心口。

橘红色的火光在她灰色的眼眸中跳动,却映不出丝毫暖意,只像两点冰冷的余尽在闪烁。

外在的行为,是“生存”的必须。

内在的世界,是“执念”的孤岛。

这篝火,是她在这片冷酷荒原上,凭借自己的力量,点燃的第一簇火焰。它微弱,却顽强。它温暖了身体,却更反衬出内心的孤寂与冰冷。

它象征着她正在一步步地适应,一步步地变强,一步步地,在这条布满荆棘的寻兄之路上,蹒跚前行。

夜还很长。她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柴,让火焰燃烧得更久一些。然后,她闭上眼睛,再次进入那种半冥想半警戒的状态,如同蛰伏的幼兽,在短暂的休憩中,积蓄着面对明日未知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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