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声还在响，一个音符都没断。
沈临的耳返嗡鸣炸开，检测仪屏幕滚出一串乱码。他一把扯下耳机，盯着医疗站方向——那扇被他亲手烧过档案的音乐治疗室门缝里，正渗出半缕泛黄的琴键反光。
“不是幻觉。”他低声道，“有人在用我的权限弹《致爱丽丝》。”
吴佩云抱着婴儿没动，手镯贴着掌心发烫。她刚把灵泉水滴进土壤，绿光才爬了三寸就突然熄灭，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陆承站在她身后，机械臂护盾未收，袖扣上的能量检测仪滴滴作响。数值一路飙升，又猛地归零。
谢昭蹲在地上，终端刚接上绿色果实样本盒，界面却跳出一排乱码：“加密层未识别，请求二次授权。”
没人说话。
风停了，树不动了，连婴儿的呼吸都像被按了暂停。
然后——
“咔。”
一声轻响。
陆承低头，看见自己胸口的疤痕裂开一道细缝，蓝光从里面渗出来。
他伸手摸了摸，指尖沾了点温热的东西。
“我……流血了？”他声音有点哑，“这玩意儿三十年没反应过。”
吴佩云猛地抬头：“你吃了？”
陆承从口袋里掏出那颗金色果实，果核已经空了。
“刚吞的。”他说，“它自己掉下来的，我就……顺手吃了。”
话音刚落，他机械臂能源槽“砰”地一声炸出一圈蓝光，像是高压电击穿了绝缘层。地面震了一下，生命之树冠剧烈摇晃，十几根藤蔓同时绷直，像是被什么重物压住。
“不好！”沈临扑上前一步，“你的能源核心跟树连上了！”
谢昭迅速调出数据：“频率同步率91.6%，超过人体承受阈值。这不是吸收，是共振！再这样下去你会被活活烧穿！”
陆承靠在树干上喘气，额角冒汗：“疼……但不是坏的那种疼。像……像有人把我塞回十年前的冬天，屋里没暖气，但炉子还烧着。”
吴佩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意识沉入手镯空间，灵泉池面映出陆承体内景象——一条金色脉络正沿着脊椎往上爬，每经过一处旧伤疤，就亮一分。
“这不是升级。”她喃喃，“是唤醒。”
“什么唤醒？”沈临皱眉。
“他三十年前植入的初代能源芯。”吴佩云松开手，“那个芯片从来没启动过，因为没有匹配的生命频率。但现在……它找到了。”
谢昭猛地抬头：“你是说，生命之树认他？”
“不止。”吴佩云看向陆承，“你也曾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对吧？”
陆承一顿，没否认。
他小时候被关在废弃仓库，饿到啃铁皮盖子。后来财团捡走他，装上机械臂，塞进总裁壳子里。没人问过他冷不冷，痛不痛。
现在他摸着胸口的裂痕，第一次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在跳。
像是心跳。
可他还记得，当年医生说：你的心脏早就废了，靠的是能源泵驱动。
“所以……”他嗓音发涩，“我现在是真的活着？”
吴佩云没回答，只是把一滴灵泉水滴在他伤口上。
光芒交融刹那，机械臂蓝光稳了下来，脉动变得规律。
谢昭看着终端数据松了口气：“暂时稳定了。但问题不在这里。”
他指向树冠。
十几双泛青的小手正顺着藤蔓往下爬。
皮肤透绿，血管发光，动作整齐得不像人类，倒像一群被遥控的傀儡。
“那些婴儿……”沈临握紧匕首，“回来了。”
第一个落地的改造体直奔树根，手指刚触到泥土，指尖就伸出一根细针，扎进土壤。
“它在抽能量！”吴佩云立刻挥手，灵泉水从手镯中涌出，在地面铺成一道流动屏障。
水碰到婴儿皮肤，滋啦作响，冒出白烟。那小家伙惨叫一声，整条手臂焦黑脱落，却还在往前爬。
“有毒！”沈临冲上去一脚踹飞它，匕首划过另一个婴儿的手臂。
血喷出来，不是红的，是荧光绿，而且自动往回缩，像是有意识地躲避暴露。
谢昭立即扫描：“血液里有纳米级装置，标记为Zmb-07型生物耦合器。郑旭三百年前的设计图里出现过，目标是制造永生容器，直接吸取生命能量。”
“所以他根本不想杀我们。”吴佩云咬牙，“他是想让这些孩子把树吸干！”
又一波改造体落地，这次数量更多，围成半圆逼近。
陆承强行撑起机械臂，能量盾刚展开就被三只婴儿扑上来抱住，蓝光瞬间变暗。
“它们在反向抽取！”他闷哼一声，手臂颤抖，“能源流失速度37%……52%……”
“别硬撑！”沈临一刀砍断缠住机械臂的藤蔓，却发现那些婴儿根本不怕痛，断肢处直接长出新的吸附管。
吴佩云急中生智，把手镯往地上一按，灵泉水如井喷般涌出，在树根周围形成一圈沸腾的护城河。
改造体不敢靠近，只能在外围打转，发出类似电子杂音的嘶鸣。
“暂时拦住了。”她喘着气，“但撑不了多久。”
谢昭盯着终端，眉头越皱越紧：“绿色果实的数据还是解不开。里面有一层隐藏加密，需要特定基因密钥才能触发。”
“谁的？”沈临问。
“不知道。”谢昭摇头，“但我怀疑……和这棵树有关。”
陆承靠着树干慢慢滑坐下来，胸口的裂痕还在渗光，但他脸上竟露出一丝笑：“刚才那一刀……是我三十年来第一次被人当成‘人’来救。”
沈临一愣。
“你说啥？”他嘴一撇，“老子砍谁都这么狠，不分对象。”
“谢谢。”陆承不理他，只看着吴佩云，“还有你。”
吴佩云怔住。
她从没见过这个男人道谢。他总是默默买下她所有周边，承包整颗农业星当菜园，甚至为了她烧掉自己的商业协议。
可他从不说一句软话。
现在他坐在地上，像个终于卸下盔甲的普通人，轻声说：“我好像……真的活过来了。”
谢昭忽然站起身：“等等。”
他盯着终端，手指快速滑动：“陆承的能量流向变了。不再是单向输出，而是形成了闭环循环。他的机械臂……正在主动向生命之树输送能量。”
“反过来供能？”沈临瞪眼，“这不合理！机器怎么可能给树充电？”
“但它确实发生了。”谢昭声音发紧，“而且树的反应……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话音未落，树顶那颗金色果实缓缓转向陆承，停住不动。
与此同时，地下传来细微震动。
吴佩云低头看怀里的婴儿，发现他指尖的绿意已经蔓延到肩膀，像藤蔓攀枝，正一点点往脖颈爬。
她把手镯贴在他额头，试图沟通空间。
就在那一瞬——
婴儿睁眼了。
瞳孔是纯绿色的，没有黑白分明，只有两团荧光，像是内置了某种程序。
他张嘴，声音却是电子合成音：
“指令接收。目标：采集生命核心样本。执行者编号：07-A。”
沈临匕首一横：“操！这崽子被远程控制了！”
谢昭紧急调取信号源：“他在发送高频脉冲！源头指向——医疗站旧信道！”
“又是我的权限！”沈临怒吼，“这帮孙子到底有几个冒充我上线的？”
陆承挣扎着站起来，机械臂重新蓄能：“不能让他把信号传出去。”
吴佩云抱紧婴儿，手镯疯狂发烫：“等等！他在试图连接什么……不是攻击，是求救！”
婴儿嘴唇微动，绿色瞳孔忽明忽暗，像是在抵抗什么。
然后，他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救……我……妈妈……”
所有人僵住。
树冠剧烈抖动，藤蔓深处传来密集的爬行声。
更多改造体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