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与能量灼烧的刺鼻气味弥漫在工作室后部,被“破墙者”炸开的窟窿如同一个流血的伤口,外面晃动的黑影和压抑的脚步声预示着下一波更猛烈的进攻。希望号的偏导护盾已然过载熄火,短时间内无法再次启动。老骨头和伙计们还在前方和侧面与试图渗透的敌人交火,激光束和电击的爆鸣声此起彼伏。
绝境之中,林启手持过载的激光切割枪,如同守护巢穴的孤狼,死死盯着那个窟窿。就在他准备迎接血腥的近身搏杀时,工作室那破损的公共通讯频道里,却突然传来了疤脸光头那带着恼羞成怒、却又强行压抑的声音,这声音通过外部扩音器传来,显得有些失真:
“里面的小子!听着!你他娘的确实有点邪门!但别以为这就完了!”
林启动作一顿,没有回应。
疤脸光头继续吼道:“继续打下去,老子就算把这里推平了也能做到!但那样大家都捞不着好!我们少主发话了,给你个机会!一场比赛,定输赢!”
比赛?林启眉头紧蹙。
“就按龟背港的老规矩——地下竞速赛!”疤脸的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兴奋,“就现在,航线‘恶魔脊柱’!你,开着你那艘破烂希望号!我们少主,开他的‘暗夜之锋’!谁先跑完全程回到起点,谁赢!”
“你要是赢了,之前的事一笔勾销,这批货我们黑蛇商会再不沾染,而且额外赔你一笔损失费!你要是输了……”疤脸顿了顿,声音阴沉下去,“连人带船,还有你那些技术,全都归我们商会!敢不敢接?!”
地下竞速赛!龟背港最血腥、最无法无天的死亡游戏之一。“恶魔脊柱”航线更是以环境复杂、遍布废弃障碍和引力乱流而臭名昭着,是真正的死亡赛道。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阳谋。黑蛇商会不想再承受强攻可能带来的、超出预期的损失(尤其是林启那些诡异的技术手段),转而用他们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方式来解决争端。那位少主对自己的飞船和技术有着绝对的自信,根本不相信林启那艘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破烂”能有什么作为。
工作室里,枪声暂时停歇,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提议。老骨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上混杂着汗水、油污和血迹,急道:“林小子,不能答应!那‘暗夜之锋’是定制的高速快艇,改装花了天价!咱们的希望号连飞稳当都费劲,怎么跟人家比?!”
林启沉默着。他看着手中依旧散发着高温的激光枪,又回头望了一眼停在泊位深处、外表依旧伤痕累累的希望号。希望号的主引擎和推进器只是进行了最低限度的修复,勉强能飞,但距离“竞速”还差得远。能量矩阵也远未恢复到最佳状态。
但是,不答应呢?黑蛇商会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下一波攻击,必然伴随着更凶猛的火力,甚至可能不顾及订单,直接将这里彻底摧毁。答应,至少还有一线生机,还能保住工作室和这批心血。
而且……竞速,真的只看飞船性能吗?
林启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恶魔脊柱”航线的星图细节——那是他在研究龟背港周边环境时,从公开信息和一些冒险者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的。那里有密集的小行星带,有废弃的巨大空间站残骸形成的钢铁迷宫,有不稳定的等离子雷暴区……环境,本身就是最大的变数。
他的希望号是破烂,但经过他和熵核的不断“优化”,其结构强度、能量回路的韧性,以及对极端环境的适应能力,或许远超那些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定制飞船。更重要的是,他拥有黄金时代的导航知识和艾莉提供的部分更精确的星图数据,对引力乱流和能量湍流的理解,绝非这个时代的飞行员可比。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他的一切。
林启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对着通讯器,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回答道:“好。我接。”
……
龟背港外围,一片被划定为“三不管”地带的废弃星域。这里漂浮着无数战舰残骸、废弃的矿业平台和自然形成的小行星,构成了“恶魔脊柱”赛道的天然屏障。起点\/终点线设在一个巨大的、被撕裂的殖民船残骸的“肋骨”之间,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闻讯赶来的、寻求刺激的亡命徒和小型飞船,各种颜色的推进器尾焰将这片死亡空域点缀得如同诡异的庆典。
黑蛇商会的“暗夜之锋”早已悬停在起跑线前。它通体流线型,覆盖着哑光的黑色装甲,尾部四个大型推进器呈现出优雅而危险的夹角,如同蛰伏的猎豹,散发着金钱和技术堆砌起来的冰冷美感。驾驶舱内,那位穿着华丽飞行员服的少主,隔着强化玻璃,对着林启的方向,做了一个充满蔑视的割喉手势。
而希望号,则缓缓从龟背港的阴影中驶出,停在起跑线的另一侧。它与“暗夜之锋”相比,就像一只羽毛凌乱、步履蹒跚的灰雀面对一只矫健的雄鹰。船身上的修补痕迹、尚未完全修复的左舷推进器支架,在对方光滑的装甲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只有那经过熵核多次强化的引擎核心,在低沉的轰鸣中,隐隐透出一丝不凡的力感。
林启坐在简陋的驾驶座上,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在控制杆上。他没有去看对手,目光紧紧锁定在前方那片危机四伏的赛道。
没有倒计时,没有裁判。随着一艘作为信号弹的旧飞船猛地炸成一团烟花,比赛正式开始!
“暗夜之锋”的尾部瞬间爆发出刺眼的蓝色光焰,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几乎是瞬间就飙射出去,将希望号远远甩在身后!其加速性能堪称恐怖。
希望号的引擎也发出怒吼,推动着沉重的船体开始加速,但相比对手,显得笨拙而缓慢。观众频道里传来一阵毫不掩饰的哄笑和嘘声。
林启对此充耳不闻。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导航和操控上。希望号的传感器性能有限,他更多地依靠自己的“结构直觉”和脑海中的星图,提前感知前方的障碍和能量乱流。
赛道的第一段是 “破碎长廊” ,由密集的小行星和废弃飞船碎片构成。“暗夜之锋”凭借其出色的机动性和强大的护盾,根本不做太多规避,直接蛮横地撞开较小的障碍,以近乎直线的路径高速穿行。
而林启,则操控着希望号,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他不再追求绝对速度,而是寻找着最安全、最节省能量的路径。他紧贴着巨大残骸的边缘滑过,利用其阴影规避雷达锁定(如果有的话)和可能的偷袭;他从两个看似不可能通过的小行星缝隙中精准穿过,每一次转向和加速都恰到好处,将希望号虽然老旧但被优化到极致的操控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甚至偶尔会利用引擎的短暂喷射,制造微小的姿态调整,让希望号险之又险地避开一些隐藏在碎片中的、不稳定的小型能量团。这些能量团对“暗夜之锋”的强力护盾可能只是涟漪,但对希望号脆弱的船体可能就是致命伤。
穿过“破碎长廊”,进入 “等离子雷暴区”。这里充斥着不稳定的电离气体,时不时爆发出绚烂但致命的电弧。“暗夜之锋”依旧仗着护盾强悍,速度不减,硬闯进去,护盾上不断爆开一团团能量火花,速度似乎受到了一些影响。
林启则提前降低了速度,他仔细感知着前方能量的流动,寻找着雷暴相对平息的“间隙”。他操控希望号,如同冲浪者般,沿着能量场的边缘滑行,虽然路径曲折,速度稍慢,却最大限度地避免了护盾(虽然很弱)的能量消耗和船体被直接击中的风险。
比赛过半,虽然“暗夜之锋”依旧领先,但希望号如同跗骨之蛆,始终没有被彻底甩开。而且,林启注意到,“暗夜之锋”那华丽的护盾,光芒似乎比开始时黯淡了一丝。持续的高强度冲击和能量消耗,显然并非毫无代价。
最关键的最后一段—— “巨兽坟场”。这里悬浮着几艘超级货船或小型殖民舰的庞大残骸,它们扭曲的舰体构成了一个巨大的三维迷宫,内部引力异常,通道狭窄且布满尖锐的突出物。
“暗夜之锋”的速度终于不得不降了下来,开始在迷宫外围寻找相对宽敞的入口。
而就在这时,林启眼中精光一闪!他回忆着艾莉资料库中一幅古老的、关于某艘失事殖民舰内部结构的草图,操控着希望号,没有跟随对手,而是猛地一头扎进了其中一艘如同巨鲸骨架般的殖民舰残骸内部!那里有一条几乎被遗忘的、用于紧急维修的内部通道!虽然更加狭窄危险,但却是通往终点的一条捷径!
希望号如同游鱼般在黑暗、布满管线和断裂结构的通道内穿梭,船体不时与金属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和四溅的火花!林启的精神力高度集中,手动操控着每一个细微的转向,熵核那微弱的力量也被他用来感知前方最细微的结构变化,避免撞上致命的障碍。
当希望号如同子弹般从殖民舰残骸另一侧的破洞中猛地冲出时,它赫然出现在了“暗夜之锋”的前方!并且距离终点线,只剩下最后一段毫无遮挡的直线冲刺!
“暗夜之锋”内的少主显然没料到这一手,惊怒交加,将引擎功率推到极限,疯狂地追了上来!两艘飞船在最后的直道上,展开了亡命的追逐!
希望号的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咆哮,过载的警报尖锐响起,但速度依旧被性能远超它的“暗夜之锋”快速拉近!
终点线那巨大的殖民船残骸“肋骨”已经在眼前!
就在“暗夜之锋”即将超越的瞬间,林启做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动作!他没有直线冲刺,而是猛地将希望号向侧前方,一块漂浮的、不起眼的小型装甲板撞去!
“砰!”希望号的舰首擦着装甲板边缘掠过,带来一阵剧烈的震动,但也因此获得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向前的额外矢量加速!
同时,那块被碰撞的装甲板,打着旋,恰好挡在了“暗夜之锋”的前进路线上!虽然无法造成伤害,却迫使对方不得不进行了一个微不足道、但却足以影响最终结果的规避动作!
就是这电光火石的刹那!
希望号拖着浓烟和电火花,舰首以一种近乎撞线的姿态,率先冲过了那由两束激光构成的终点线!
赢了!
希望号险之又险地赢了!
观众频道里一片死寂,随后爆发出各种难以置信的惊呼和咒骂!
林启瘫在驾驶座上,浑身被冷汗湿透,双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他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最终结果,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赌赢了。凭借的不是飞船的性能,而是知识、勇气,以及对环境极限的利用。
“暗夜之锋”缓缓停在不远处,驾驶舱内的少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地盯着那艘还在冒烟的“破烂”,拳头狠狠砸在控制台上。
龟背港的地下竞速赛,以最出乎意料的方式,落下了帷幕。“破烂王”林启的名字,伴随着这场奇迹般的胜利,必将以更快的速度,传遍整个星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