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风离去后,静室内烛火通明。沈倾凰铺开纸笔,将父亲的名字“沈啸天”写在最中央,笔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她闭目凝神,将前世记忆与今生线索疯狂拼凑,试图还原镇北关陷落的真相。
第一日,清晨。
冯七带回消息:名单上三名中级将官,两人确认战死,尸骨无存;一人失踪,疑似被俘。石磊在西山隘口已收拢溃兵近千人,树起“沈”字大旗,军心初定,但粮草仅够三日之用。
“加派人手,沿溃兵来路反向探查,重点寻找失踪的刘校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粮草之事,我来想办法。”沈倾凰声音沙哑,眼下乌青浓重。她连夜翻阅了父亲留下的北境军务札记,试图寻找蛛丝马迹。
午后,顾南风亲自押送两大箱卷宗副本抵达,神色凝重:“沈小姐,兵部存档的镇北关近半年粮草调度、军械补充记录,有多处涂改、缺失。尤其是城防布置图,最后三次更新记录……不翼而飞。”
“果然有人做手脚!”沈倾凰眸中寒光一闪,“职方司的人员档案呢?”
“在此。”顾南风递上一份名册,“职方司郎中赵汝成,是睿王妃的远房表侄。司库主事钱贵,上月曾在赌坊欠下巨债,三日前还清,来源不明。”
睿王!赌债!线索开始指向明确的方向。
“查赵汝成和钱贵近三个月所有往来账目、行踪。特别是与睿王府、以及任何与漠北有关联的商号接触记录。”沈倾凰下令。
“已派人去查。”顾南风点头,迟疑片刻,“还有一事……兵部一名老书吏今早被发现溺毙在护城河,初步断定是失足。但他……生前曾负责整理镇北关军报。”
灭口!沈倾凰心一沉。对手动作好快!
第一日,夜。
沈倾凰挑灯夜战,逐字核对卷宗。秋纹悄声进来,放下食盒,看着小姐熬红的双眼和几乎未动的饭菜,欲言又止。
“小姐,您多少吃一点……”
“放下吧。”沈倾凰头也未抬,指尖划过一行被朱笔淡淡圈出的记录——“腊月初七,增调弩箭三千,臂张弩一百,至镇北关。”日期正在父亲收到她警示信之后!这批军械是守城利器,若到位,漠北夜袭绝难轻易得手!
“冯七!”她猛地抬头,“立刻去查,这批弩箭是否真的运抵镇北关!承运镖局、验收将领,所有经手人,一个不漏!”
“是!”冯七领命而去。
第二日,午后。
顾南风带来更坏的消息:承运弩箭的“威远镖局”总镖头,三日前携家眷离京,不知所踪。验收弩箭的镇北关军需官,确认殉国。
线索似乎断了。
“赌坊那边有消息了。”顾南风低声道,“钱贵还债的银子,来自城西‘宝通银号’,存银者用的是化名,但银号伙计依稀记得,来人带有……漠北口音。”
漠北口音!睿王府的司库主事,用来自漠北的银子还债!这几乎坐实了通敌!
“证据!我们需要铁证!”沈倾凰指甲掐进掌心。光有口供不够,需要物证,需要能将睿王钉死的铁证!
“赵汝成那边呢?”
“赵汝成行事谨慎,暂无把柄。但他府上一名小妾的兄弟,近日在城南购置了一座三进宅院,钱财来路不明。下官已设法接触此人。”
“加快速度!我们时间不多了!”沈倾凰感到一阵眩晕,强撑着案几站稳。
第三日,清晨。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带来了转机——李文昌深夜密访。
“沈小姐,”李文昌屏退左右,声音压得极低,“老夫查到,睿王半月前,曾以修缮别院为名,从内务府调用了一批……桐油和硝石。”
桐油?硝石?这是制作猛火油、火药的关键原料!睿王要这么多军用物资做什么?!
“存放何处?”沈倾凰急问。
“据说是运往京郊皇庄,但老夫的人发现,车队中途改道,进了西山……靠近……皇家陵寝的方向。”李文昌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西山?皇家陵寝?沈倾凰脑中电光石火般一闪!先帝陵寝!那里是京城防务的一处盲点,且有一条鲜为人知的废弃官道,可直通北境!
难道睿王想……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让她遍体生寒。
“世伯,此事还有谁知晓?”
“仅老夫一人!此事干系太大,老夫不敢妄动!”李文昌额头见汗。
“世伯做得对。”沈倾凰强迫自己冷静,“请世伯继续暗中监视,但切勿打草惊蛇。倾凰自有计较。”
送走李文昌,沈倾凰立刻召来冯七:“让我们在西山的人,秘密探查皇家陵寝附近,是否有大规模物资囤积或人员异动!要绝对小心!”
“小姐是怀疑……”冯七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发白。
“但愿是我想多了。”沈倾凰声音低沉。若睿王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陵寝囤积军资,甚至……那他就是自寻死路!
第三日,夜。
坏消息接踵而至。石磊派人急报:漠北先锋骑兵已突破第二道防线,兵临漳河,距京城已不足四百里!京城人心惶惶,流言四起。谢惊澜连续两日未出王府,调兵遣将的命令却一道紧似一道。
压力如山般袭来。时间只剩下两天!
静室烛火下,沈倾凰脸色苍白如鬼,嘴唇干裂,唯有那双眼睛,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她面前摊满了卷宗、地图、名单,像一张巨大的网,却总差最关键的一环。
父亲,您在天有灵,请指引女儿,敌酋究竟是谁?证据……到底在哪里?
她疲惫地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新月令牌。冰凉的触感,忽然让她想起玄衣人说过的话——“月魂之钥,关乎一个古老的约定……”
约定……星陨之约……漠北……这三者之间,会不会有某种联系?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骤然照亮了她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