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暗网蓝图
伦敦的雨水敲打着廉价汽车旅馆的窗玻璃，留下蜿蜒的水痕，模糊了窗外灰蒙蒙的世界。
汤姆·布朗宁坐在床边，房间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不通风的霉味。
他从档案室的君王变成了蜷缩在阴影里的逃犯。
对方清理了他的办公桌，下一步可能就是清理他这个人。
他仅有的财产摊在床上：那个藏着血十字碎片的证物袋，一个加密硬盘，一部无法追踪的预付费手机，还有索菲亚·陈偷偷塞给他的一小叠现金和一张写着“别再联系”的字条——那是她最后一次帮他，代价可能是她的职业生涯。
绝望是浓稠的，几乎令人窒息。但他不能停下。
克罗伊格——“工程师”——的迅速反制恰恰证明他摸对了路。
对方感到了威胁。这意味着他找到的东西是真实的，是致命的。
他需要新的武器，新的战场。
对方能轻易抹掉官方系统里的痕迹，但总有一些东西，会沉淀在阳光照不到的更深层。
暗网。
那个充斥着非法交易、极端言论和数字污秽的阴暗角落。
那里也是情报的黑市，秘密的集市。如果“圣殿”的技术如他猜想的那般危险，那么觊觎它的人绝不止他一个。也许，某些碎片已经泄露了出去。
但他需要入口。一个安全的，不会被立刻追踪到的入口。
他想起了调查局时期。
那时为了追查一个利用暗网进行军火交易的组织，他和技术小组的同事曾悄悄设置过几个极其隐蔽的后门和监控节点，如同在数字迷宫的墙上留下只有自己人才知道的微小刻痕。
这些节点独立于主流系统，理论上，即使他调职，只要无人维护和关闭，它们可能依然存在。
这是一个巨大的风险。
访问这些节点会留下数字足迹，可能会触发某些他都不知道是否还存在的警报。
但他别无选择。
他用预付费手机购买了基础的匿名网络服务，一层层如同剥洋葱般构建起相对匿名的连接。
过程缓慢而笨拙，每一次数据包的跳转都让他神经紧绷，仿佛能听到虚拟世界里追猎者的脚步声。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似乎还在休眠状态的旧节点。
口令验证。通过。
界面粗糙，响应缓慢，但他进去了。
熟悉的、充斥着混乱编码和隐藏服务的界面展开在他那台老旧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
他像一个幽灵，滑入了一条本已被遗忘的秘密通道。
他开始搜索。关键词不再是“圣殿”或“克罗伊格”，而是更直接、更危险的：“声波武器”、“次声波”、“非致命人群控制”、“生物陶瓷植入”。
信息如同污水般涌来。大多是骗局、夸大其词的吹嘘、或是低劣的仿制品设计图。
他耐心地筛选，忽略那些噪音，寻找任何一丝可能真实的线索。
然后，在一个需要多重加密货币支付才能进入的、以“未来科技”为幌子的黑市论坛深处，他看到了它。
标题简洁而骇人：“奥丁遗产 - ‘安魂曲’系统原型设计图（残缺）”。
奥丁。安魂曲。
汤姆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迅速浏览帖子内容。
发帖者匿名，声称获得了上次“伦敦金融区事件”中未被完全销毁的武器蓝图，但因来源问题，图纸关键部分缺失。现价高者得。
下面附着的预览图虽然打了厚码，但汤姆一眼就认出了那熟悉的电路布局和频率生成模块的设计风格——与埃文斯教授实验室里找到的碎片属于同源！
血液冲上他的头顶。果然流出来了！像致命的病毒从破裂的实验室泄露到了黑市。
但他注意到，帖子的竞价异常激烈，却似乎没有最终成交的记录。
几个出价最高的用户Id，他隐约记得在其他极端组织的宣传材料中看到过。
他冒险尝试与发帖者接触，伪装成一个中间人。
“我的客户对‘安魂曲’很感兴趣，但对残缺部分表示担忧。缺失的是什么？”
漫长的等待后，回复来了：“核心调制模块。
‘群体效应’部分。只有设计思路，没有实现细节。剩下的足够做单个的‘天使’了。”
单个的“天使”。暗网黑话，指精准的单项清除——就像之前针对金融家的谋杀。
但缺失的，正是克罗伊格后来加入的、能引发群体恐慌和操控的“群体频率效应”模块！
恐怖组织或激进政权得到它，可以制造精准的暗杀武器。
但只有“圣殿”掌握着引发大规模混乱的钥匙。
这意味着，即使图纸流传出去，暂时也不会造成全球性的灾难，但“圣殿”随时可以补全它，或者…已经补全了，只是没有放出。
他们是在抛售过时的技术？还是故意放出诱饵？或者，这是一次失控的泄露？
无论哪种情况，都意味着危机迫在眉睫。
必须有人阻止这一切。
印度。潮湿闷热的夜晚，藏身之处是一个废弃的采石场小屋，蚊虫嗡嗡作响。
艾米·杰瑞的脚踝肿得厉害，简单包扎只能缓解少许疼痛。
莉拉出去寻找食物和水，留下她一个人提心吊胆。
几个小时前死里逃生的恐惧仍未散去。
她紧紧握着那块生物陶瓷样本，仿佛它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再次打开平板，凝视着那段分离出的、微弱的底层频率信号。
这信号是什么？它的目的是什么？
莉拉回来了，带回一些水果和一小瓶干净的水。
她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比之前坚定了一些。看着艾米痛苦地研究着数据，她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医生…你之前问起过，‘圣殿’…”
艾米立刻抬起头：“你想起了什么？”
“那个词…‘圣殿’…我逃跑后，一直做噩梦。”
莉拉的声音很低，仿佛怕被谁听见，“梦里除了那个血十字…还有一个地方…一个声音…”
“什么地方？什么声音？”
“一个…很深的地方。非常非常深。冰冷。所有的墙壁好像都在…呼吸？”
莉拉努力寻找着词汇，脸上露出困惑和恐惧交织的神情，“还有一种声音…不是通过耳朵听的…是直接在这里响的。”
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和脑袋，“一种很低沉、一直不停的声音…像大地的心跳，又像…像神庙里那种永远不会停的念经声…”
艾米屏住呼吸：“念经声？什么样的？”
“不知道…听不懂…但感觉很古老，很…有力量。梦里，所有的事情…所有的指令…好像都是从那个地方，随着那个声音发出来的…”
莉拉颤抖着，“那些穿白袍的人…他们有时候会提到‘回声殿’或者…‘声学神殿’？我不太确定…”
声学神殿（the Acoustic Sanctum）。
艾米如遭雷击。这个词与“圣殿”如此契合，仿佛一切都有了答案。
一个物理上的中枢！一个位于地下的、拥有强大声学设施的数据中心和控制核心！
所有频率指令的源头！所有生物陶瓷节点接收信号的母体！
克罗伊格的实验室或许设计频率，但发射和控制全局的中枢，必然是一个能量巨大、结构特殊、并且极度隐蔽的设施。
它需要处理海量数据，协调全球节点，发出那种能穿透地层、影响城市的强大次声波。
莉拉梦中那“直接在大脑里响起的念经声”，不就是某种强大次声波的主观感受吗？
那“呼吸的墙壁”，不就是巨大的声学结构吗？
“莉拉，你还梦到过关于那个地方的别的吗？任何细节？在哪里？”艾米急切地问。
莉拉努力回想，痛苦地摇头：“只有很深…很冷…好像在山里，或者…地下？
对了…水…我好像听到很多水的声音…但又很远…”
水声？地下？山中？
线索依然模糊，但不再是完全的无迹可寻。
一个需要巨大能源、强大冷却（水声？）、并且极度隐秘的声学设施。
它会伪装成什么？高山雷达站？地下水库？废弃矿坑？
当艾米艰难地将“声学神殿”这个关键词和莉拉模糊的描述通过加密信道发给汤姆时，伦敦汽车旅馆里的汤姆正盯着暗网上那份残缺的武器图纸。
两条信息几乎同时抵达。
汤姆看着“声学神殿”这个词，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份缺失了“群体操控”模块的武器蓝图。
一瞬间，所有的碎片轰然拼合。
图纸缺失的核心模块，必然就在那个“声学神殿”之中！
那是“圣殿”全球网络的心脏和大脑，是克罗伊格真正力量的所在。
也是补全这份致命图纸、发动全球规模攻击的关键！
必须找到并摧毁它。不仅要阻止“圣殿”的直接行动，更要阻止这残缺的蓝图被任何势力补全，否则，人类将面对无数个拥有大规模情绪操控能力的疯子。
目标，从未如此清晰。
也从未如此遥远和绝望。
他们一个是被通缉的前警探，一个是被困在荒郊野外的医生，面对的是一个拥有神只般技术力和资源的庞然大物，以及它深藏地下的坚固神殿。
汤姆回复艾米，内容同样简短：“收到。目标确认。神殿是关键。我需要找到它。保持隐蔽。”
他关掉了暗网界面，清除了所有痕迹，如同一个潜水者迅速上浮，离开那危险的深海。
下一步，他需要一张进入那座神殿的蓝图。
而这意味着，他必须再次潜入更危险的深渊——他必须去接触那些已知被“圣殿”侵蚀的旧日关系，去敲响那扇可能通向死亡的门。
他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他曾经信任，却可能早已倒戈的线人。
风险巨大。
但这或许是唯一的路。
阴影中的战争，进入了更残酷的阶段。
他们的目标不再仅仅是揭露，而是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