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频率深渊
伦敦金融城的夜空，被两种截然不同的死亡嗡鸣割裂。
一种源自奥丁大厦顶层，低沉，蛮横，如同大地深处苏醒的巨兽发出的咆哮，带着摧毁一切的原始暴力。
17hz的基波与其谐波交织成无形的死亡潮汐，尽管被地面干涉阵列拼命抵消着大部分能量，那泄漏出的些许余波，仍让方圆一公里内的建筑玻璃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呻吟，街面的尘埃无风自动，形成诡异的波纹。
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压迫着每个人的胸腔。
另一种嗡鸣，则来自那辆经过疯狂改造的消防车云梯顶端。
它更高频，更尖锐，像亿万只金属蜜蜂同时振翅，带着一种人造的、拼尽全力的精准。
云梯已升至极限高度，冰冷的黑色换能器阵列死死瞄准奥丁大厦顶层那个模糊的身影，如同骑士举起的、对准巨龙喉咙的长枪。
柴油发电机在车下疯狂咆哮，为这临时的武器提供着堪堪够用的澎湃动力。
汤姆·布朗宁站在指挥车旁，呼啸的狂风夹杂着两种可怕的声音，几乎要撕裂他的耳膜。
他通过高倍望远镜，能看到顶层那个模糊的身影——埃文斯教授，站在他的阵列中心，张开双臂，如同拥抱这由他亲手唤出的毁灭风暴。
“119.7hz密钥频率加载完毕！发射功率最大化！但…但对方阵列能量太强，我们的信号在空气中衰减严重，可能无法有效穿透能量场作用于目标！”技术员的声音在耳机里因干扰而断断续续，充满了焦虑。
“他把自己变成了天线！”
汤姆嘶吼道，声音几乎被声波的海洋淹没，“密钥必须通过骨传导直接作用于他耳内的芯片！那是唯一的机会！瞄准他本人！计算弹道，忽略空气传导，模拟骨传导路径！需要极致精准！”
云梯顶端的阵列微微调整角度，复杂算法计算着距离、风速和能量场干扰，最终锁定了那个身影。操作员额角滴汗，狠狠按下了发射钮。
一股无形的、高度聚焦的119.7hz机械振动波（模拟骨传导效应），而非声波，如同最精准的精神子弹，射向埃文斯！
奥丁大厦顶层，正沉浸于自身毁灭美学中的埃文斯，身体猛地一僵！
那经由骨传导直接作用于植入芯片的特定频率振动，像一把冰锥瞬间刺入他的颅腔，引发了一阵剧烈的、无法忍受的神经剧痛和生理失衡！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踉跄一步，差点跪倒在地。
眼前景象开始扭曲晃动，控制终端上的数据流出现了瞬间的紊乱。
他赖以控制武器的最终保险，变成了刺向他自身的毒刃。
“干扰有效！他的阵列输出出现波动！能量场不稳定！”指挥部传来紧张的欢呼。
埃文斯挣扎着，眼中爆发出疯狂的戾气和一种被背叛的暴怒。
他强忍着颅内的翻江倒海，双手死死按在控制终端上，嘶吼着试图手动覆盖干扰，将输出功率推向连他自己都无法承受的极限！
他要用自己的生命作为最后的燃料，完成这场献祭！
“那就…一起…共鸣吧…”他嘴角溢出带着血丝的泡沫，声音扭曲。
两股巨大的能量在空中猛烈对撞、干涉、湮灭，又偶尔泄漏出致命的碎片。
金融城的玻璃幕墙森林在这无形的角力中剧烈颤抖，仿佛随时都会整体崩塌。
消防车云梯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换能器过热报警灯疯狂闪烁。
印度洋上，黎明将至，海天相接处透出一丝惨淡的灰白。
“圣光号”残骸燃烧产生的浓黑烟柱，如同连接海天的丑陋伤疤。
大多数船员已乘救生艇逃离，或葬身鱼腹。
“海风号”谨慎地靠近这片漂浮着油污、残骸和零星火焰的危险海域，搜寻着生还者。
艾米·杰瑞头上缠着临时绷带，站在船头，目光死死扫过浑浊的海面，手中紧握着一个临时拼凑的、利用了“圣光号”残存零件和打印机核心数据的便携式声波发生器。
它的唯一功能，就是稳定输出119.7hz的机械振动频率——那把骨的密钥。
她的目标，是布雷克船长。他一定还没走。他这种人，不会轻易放弃他的船和他的“使命”。
果然，在一艘半沉没的、冒着烟的救生艇旁，她看到了他。
布雷克没有穿救生衣，浑身湿透，头发凌乱，正疯狂地试图用一台防水卫星通讯器发送着最后的讯息，那冷静的指挥官姿态荡然无存，只剩下穷途末路的困兽般的狰狞。
“布雷克！”艾米举起手中的发生器，声音在海风中显得微弱却清晰，“结束了！投降吧！”
布雷克猛地抬头，看到艾米和她手中那明显利用了他船上技术拼凑出的装置，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化为彻底的、歇斯底里的疯狂。
他认出了那装置的用途——它能干扰甚至摧毁“圣光号”技术的根基！
“妄想！”他嘶吼一声，猛地扔下通讯器，从腰间掏出一把紧凑型手枪，毫不犹豫地向艾米射击！
子弹呼啸着擦过船舷，溅起木屑。
艾米扑倒在甲板上，手中的发生器脱手滑出，撞在钢制栏杆上，发出令人心碎的碎裂声！
外壳破裂，内部元件暴露出来，指示灯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布雷克狂笑着，枪口再次瞄准，手指扣紧扳机。
就在此时，整个海面猛地向下一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来自海底深处的爆炸轰然响起！
“圣光号”的燃料舱或是其他未被引爆的危险品终于被预设的炸药或高温点燃！
巨大的火球从水下腾起，裹挟着撕裂的船体碎片和滔天巨浪，猛地将“海风号”和那艘救生艇狠狠抛起！
艾米在剧烈摇晃、几乎倾斜的甲板上翻滚，世界天旋地转。
在失控的瞬间，她的指尖触碰到了那个滑到角落、外壳破裂但核心元件似乎还在闪烁的发生器。
她一把抓起它，用尽全身力气，在船体再次砸回海面的惊天巨响中，粗暴地将两根暴露的线头对接在一起！
没有声音传出，但发生器核心组件亮起一丝微弱的、不稳定的光芒，强行工作！
几乎同时，正在巨浪中挣扎试图重新举枪的布雷克，身体猛地一抽搐，如同被无形的重拳击中！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极其痛苦的惨叫，手枪脱手落入海中，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鲜血从指缝中渗出！
那微弱的、破碎的119.7hz密钥频率，无法远程瘫痪武器系统，却足以对他这种体内很可能也植入过某种早期控制或通讯生物陶瓷元件的人，造成剧烈的神经冲击和功能紊乱！
他失去了平衡，惨叫着被又一个巨大的浪头吞噬，瞬间消失在翻滚的油污、火焰和泡沫之中，再无踪迹。
艾米死死抓住栏杆，看着布雷克消失的海面，又看向手中闪烁不定、随时会报废的发生器。
她没有犹豫，用最快速度将发生器的输出端与随身携带的、一直保持超低功耗运行的卫星数据传输终端连接。
它将把119.7hz的频率参数和“圣光号”最终获取的所有残缺数据，作为最后的信息，持续不断地、自动发送给国际刑警组织的加密服务器。
做完这一切，她将终端牢牢绑在自己身上，深吸一口气，再次纵身跳入冰冷汹涌的、漂浮着燃烧残骸的海水，奋力向远处一块较大的漂浮物游去。
在她身后，“圣光号”最后的骨架燃烧着沉入深渊。
伦敦金融城顶层的对决已进入白热化。
埃文斯教授七窍流血，面目狰狞如鬼，却依然凭借着可怕的意志力和对女儿的执念，死死维持着阵列的运行，甚至将功率再次推高！
消防车云梯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换能器过热报警灯疯狂闪烁，随时可能彻底烧毁。
汤姆看着望远镜里那个疯狂的身影，心沉到了谷底。
密钥频率的干扰有效，但不足以彻底摧毁系统。
埃文斯在用他自己的生命和血肉作为燃料，进行最后的燃烧。
就在这时，索菲亚·陈猛地喊道：“收到艾米医生的最终数据流补充包！119.7hz频率在骨传导模式下的精确能量阈值和暴露时间参数！需要持续稳定输入至少7秒，才能引发生物陶瓷晶格的共振疲劳和不可逆结构崩解！”
7秒！需要整整7秒的稳定持续输出！
但消防车的发射器已经过热，随时可能烧毁！埃文斯也不会给他们7秒！
汤姆的目光扫过周围，猛地锁定在街边一栋在建摩天楼的塔吊上！
它比消防车云梯更高，距离奥丁大厦更近！塔吊的钢臂可以提供更稳定的发射平台！
“切断消防车电源！把备用发电机和发射器核心给我！跟我上塔吊！”
汤姆一把扯下耳机，如同猎豹般冲向那栋建筑工地。
几名最精锐的SAS小队成员毫不犹豫地跟上，扛起沉重的设备。
他们冲破工地大门的锁链，沿着未完工的、布满灰尘的楼梯疯狂向上奔跑。
钢筋水泥的丛林在他们脚下展开，风声呼啸。
终于冲上顶层平台，巨大的塔吊高耸入云，其操作员早已被疏散。
汤姆和队员爬上高耸的塔吊驾驶室外围的维修平台，将沉重的备用发电机和发射器核心用速固夹具牢牢固定在冰冷的钢铁支架上，线缆在狂风中如同狂舞的毒蛇。
汤姆亲手将发射器对准了不远处那个疯狂的身影，手动微调着角度。
“功率全开！锁定！持续发射！”他对着便携控制器咆哮着，按下了启动钮。
嗡——！！！
一道凝聚的、纯粹的119.7hz机械振动波，如同无形的利剑，瞬间跨越虚空，精准地射向埃文斯！
“啊——！！！”埃文斯发出了绝非人类的、混合着剧痛和某种诡异解脱感的凄厉惨叫！
他耳后植入的芯片瞬间变得滚烫，与他女儿肋骨上如出一辙的生物陶瓷纹路在他体内产生了致命的共鸣！
他感到自己的骨骼、神经、甚至灵魂都在以一种恐怖的频率剧烈震颤、分解！
他疯狂地试图摧毁控制台，但手指已经不听使唤。他体内的生物陶瓷元件，那把他自以为掌控一切的钥匙，在真正的、持续输入的密钥频率作用下，开始了飞速的、不可逆的降解崩溃！
科学变成了反噬其造物主的噩梦。
一秒…两秒…三秒…
奥丁大厦顶层的次声波阵列输出开始剧烈波动，扭曲，如同失控的引擎，发出的嗡鸣变得断断续续、刺耳难听。
四秒…五秒…六秒…
埃文斯眼中的疯狂光芒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空洞的茫然，仿佛透过弥漫的血雾，看到了三年前躺在病床上、被同样技术夺走生命的女儿。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呼唤什么，却只涌出更多的血沫。
七秒。
轰！！！
他体内的生物陶瓷元件彻底崩解，引发了一系列微小的连锁生物电爆炸和能量逆流！
奥丁大厦顶层的次声波阵列核心瞬间过载，爆发出最后一道刺目的、扭曲的蓝光，随即彻底黯淡，所有嗡鸣戛然而止！
埃文斯教授的身体晃了晃，如同一截被烧焦的木头，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重重砸在冰冷的停机坪上，再无生息。
金融城上空那令人窒息的低频压力瞬间消失。
死一般的寂静降临，只剩下风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越来越近的警笛声。
汤姆瘫倒在塔吊冰冷的钢铁平台上，汗水、雨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顺着下颌滴落。
他颤抖着手，拿起通讯器，声音沙哑得几乎无法辨认：
“艾米？艾米？听到请回答…”
印度洋上，艾米趴在一块漂浮的残骸上，望着渐渐亮起的、被火光染红的天空。
绑在身上的终端指示灯稳定地闪烁着，表示数据仍在持续发送。
远处，“海风号”正在努力驶来。
她虚弱地对着空气，也是对汤姆，用尽最后力气低语：
“数据…送出去了…”
相隔八千公里，深渊的两端，同时陷入了短暂的、疲惫至极的寂静。
只有灰烬与余烬，在无声地飘落、弥漫。
本章设定注释
生物相容性 (biopatibility)： 材料与人体组织相互兼容、不产生排斥或毒性反应的能力。是任何医用植入材料的基本要求。本文中的生物陶瓷虽具有生物相容性，但其隐藏功能是致命的。（现实注：医用材料核心指标。）
能量衰减 (Energy Attenuation)： 波（如声波、电磁波）在介质中传播时，其能量随着距离增加而逐渐减弱的现象。本文中汤姆需要靠近发射，正是因为能量会随距离衰减。（现实注：真实物理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