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宫内,炉火依旧,却驱散了先前弥漫的血腥与杀伐之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凝重与悄然滋生的希望。
田栩罂那番“虽远必诛”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激荡起昂扬的战意,也带来了更深沉的思量。无锋主力虽折,但首领点竹仍隐匿于暗处,如同毒蛇,随时可能再次露出獠牙。此战大捷,是喘息之机,亦是新征程的号角。
宫尚角率先打破沉寂,他走到田栩罂面前,目光复杂地扫了一眼静立一旁的寒鸦柒与紫衣,最终深深看向田栩罂,郑重抱拳一礼:“诩罂,此战,多亏有你。” 这一礼,代表角宫,也代表他个人,是对田栩罂力挽狂澜、守护宫门最直接的认可与感激。若非田栩罂运筹帷幄,洞悉先机,更以雷霆手段策反关键人物、研制新式武器,今日宫门,恐已血流成河,重现当年惨剧。
田栩罂微微侧身,并未全受此礼,淡然道:“尚角哥哥言重,守护宫门,分内之事。” 他的目光掠过宫尚角,落在其身后正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宫远徵身上。少年(青年)脸上还沾着些许血污与烟尘,一双眸子却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依赖、骄傲,以及一丝大战过后亟待安抚的躁动。田栩罂心中微叹,对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宫子羽也走上前,脸上带着疲惫,却更多是历经磨难后的坚毅:“栩罂哥,接下来该如何?点竹那边……” 他已然明白,执刃之位不仅仅是权力,更是沉甸甸的责任,尤其是在强敌环伺之下。
“点竹经此重创,短期内应不敢再轻举妄动。”田栩罂分析道,“但她经营无锋多年,根基深厚,必不会善罢甘休。宫门当下要务,乃是休养生息,巩固战果,消化此战所得。” 他看向宫紫商,“紫商姐,新式火器经此实战检验,需尽快总结经验,改良工艺,扩大生产,装备更多侍卫。”
宫紫商立刻挺直腰板,脸上带着兴奋与郑重:“放心!我已经有好几个改进点子了!”
田栩罂又看向寒鸦柒与紫衣:“你二人身份特殊,暂时不宜暴露。寒鸦柒,你可借‘任务失败、侥幸脱身’为由,尝试潜回无锋,继续潜伏,传递消息。紫衣,你依旧坐镇万花楼,监控旧尘山谷动向,作为联络枢纽。”
寒鸦柒沉默点头,紫衣(司徒红)微微欠身,表示领命。他们如今与宫门已是同一阵线,自然明白其中利害。
“至于归降的寒鸦肆,”田栩罂目光转向一直安静待在角落的寒鸦肆,“你与云为衫、云雀姐妹情深,便留在宫门,协助处理一些内部事务,尤其是关于无锋情报的梳理与分析。” 这既是安置,也是给予他弥补过往、重新开始的机会。寒鸦肆神色复杂,最终深深一揖。
大局初定,众人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稍弛。宫朗角与田芷溪相视一笑,开始指挥人手清理战场,救治伤员。上官浅在宫尚角的示意下,被小心护送回角宫安胎。雪重子、月公子等人也各自返回后山,处理战后事宜。
人群渐渐散去,花宫内只剩下田栩罂与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宫远徵。
宫远徵见四下无人,立刻黏了上来,紧紧抓住田栩罂的衣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和浓浓的委屈:“罂哥哥……那寒衣客,他直冲我来,还想杀我……” 他像是在外受了欺负回家告状的孩子,将头抵在田栩罂肩头,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清冽药草气息。
田栩罂身体微僵,却没有推开他。今日之战,他何尝不担心宫远徵的安危?寒衣客的目标明确,若非早有准备,后果不堪设想。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宫远徵的背,动作有些生疏,却带着安抚的意味。
“没事了。”他低声道,“有我在。”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宫远徵眼眶一热,将他抱得更紧。他知道,他的罂哥哥或许还未完全接受他那份已然变质的感情,但这份毫无保留的守护,已然足够。
田栩罂任他抱着,目光投向花宫之外。残阳如血,映照着历经战火洗礼的宫门。断壁残垣需要修补,逝去的生命需要哀悼,但更多的,是新生与希望。
此战,宫门付出的代价远小于预期,核心犹存,利器在手,暗棋已布。更重要的是,新一代的宫门子弟,在这场血与火的考验中,已然成长起来,可以肩负起守护的责任。
而他与宫远徵之间那理不清的情感,或许也如这战后的宫门,在废墟与灰烬中,悄然孕育着新的可能。
“走吧,”田栩罂轻轻挣开宫远徵的怀抱,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还有许多事要做。”
宫远徵看着他率先离去的背影,抿了抿唇,快步跟上。无论如何,他都会紧紧跟随,直到弱冠之约到期,直到他的阿罂,真正属于他的那一天。
宫门的夜晚,终于降临。这一夜,许多人得以安眠,而新的篇章,也正在黑暗中,悄然翻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