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海酒店套房内,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温暖的光带。空气中弥漫着尚未完全散尽的、交融在一起的焚香鸢尾与清苦鼠尾草的气息,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疯狂与亲密。
高途率先从沉睡中醒来,身体仿佛被温柔而彻底地重塑过,残留着难以言喻的酸软与一种奇异的满足感。然而,比身体感受更先苏醒的是意识——昨夜发生的一切,沈文琅的告白、那些炙热的亲吻、以及彻底突破界限的结合,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让他的脸颊瞬间烫得惊人。
他微微动了动,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被一条结实的手臂紧紧地箍在怀里,后背紧贴着一具温热宽阔的胸膛。沈文琅似乎睡得并不沉,几乎是立刻收紧了手臂,将他牢牢地圈住,下巴无意识地蹭着他的发顶,发出模糊的呓语:“别走……”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仿佛怕极了怀中的温暖会消失。
高途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却又因这过于亲密的姿态和昨夜的种种而羞赧不已。他轻轻挣扎了一下,低声道:“沈总……我……我想起来……”
“不准。”沈文琅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异常霸道,手臂箍得更紧,仿佛要将他嵌入自己的身体里,“哪里也不准去。”
高途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人胸腔里传来的、同样有些失序的心跳。那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笨拙而强烈的依赖和害怕失去。他停止了挣扎,安静地窝回那个过于温暖的怀抱里,心跳如鼓。
沉默在晨光中蔓延,却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劫后余生般的宁静与亲密。
许久,高途才再次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微颤:“沈总……昨晚……”
“叫我的名字。”沈文琅打断他,嘴唇贴着他的耳廓,温热的气息喷洒过来,“或者,文琅。”
高途耳根更红了,抿了抿唇,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才极小声道:“文……文琅……”
沈文琅满意地哼了一声,手臂稍稍松了些力道,却依旧将他圈在怀里,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他的手臂,仿佛在确认他的存在。
“高途,”沈文琅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们错过了十年。”
一句话,瞬间让高途鼻腔发酸。十年间的所有委屈、心酸、隐忍、卑微的爱恋,仿佛都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窝在沈文琅怀里,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嗯……十年……我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
“我知道。”沈文琅收紧了手臂,语气里充满了懊悔和自责,“是我蠢,是我瞎了十年。明明早就习惯了你在我身边,明明受不了你看别人,受不了你离开我的视线,却偏偏用最混账的方式对待你……对不起,高途,真的对不起。”
高途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沈文琅的睡衣。他摇了摇头:“不全是你的错……我……我也一直不敢告诉你。”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要将埋藏最深的自卑和恐惧摊开在阳光下:“我……我其实一直很害怕。害怕你知道我是omega后,会像厌恶其他omega一样厌恶我,会赶我走……我……我就不能再待在你身边了。”
沈文琅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为什么觉得我会厌恶你?就因为……我表现出来的那些?”他想起自己过去对omega的刻薄言论,悔恨万分。
“有一部分原因……”高途的声音带着深深的苦涩,“还有……因为我家里的事。”
他顿了顿,仿佛需要积聚勇气:“我父亲……嗜赌如命。家里能卖的东西都被他卖光了。我母亲……她是个很温柔的omega。后来,父亲没钱了,竟然……竟然逼我母亲出去……卖身……”
沈文琅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般的怒意和心疼。
高途的声音颤抖起来:“我母亲为了保护我,从我分化那天起,就求我,一定要伪装成beta。她怕……怕我父亲有一天输了钱,会把我也……卖了。所以,我一直小心翼翼地藏着这个秘密。也因为母亲的事,我……我对自己的omega身份,一直感到很……自卑和恐惧。而你……你那么讨厌omega,我……”
他说不下去了,身体微微发抖。
沈文琅猛地将他转过身来,紧紧抱在怀里,像是要用自己的体温驱散他所有的寒冷和恐惧。他的吻落在高途的发顶、额头,声音因极力压抑情绪而沙哑不堪:“对不起……对不起高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承受了这么多……”
他捧着高途泪湿的脸,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坚定:“你听好,高途。我讨厌omega,是因为我那个混蛋Alpha父亲,他对我omega父亲的掌控和折磨,让我觉得omega的存在就是一种依附和混乱的根源。但我错了,大错特错!”
“这和你无关!和你母亲更无关!你们都是受害者!”他的拇指轻轻擦去高途的眼泪,“我爱的是你这个人!是那个无论多难都咬牙坚持、默默陪在我身边十年、工作认真到近乎苛刻、笑起来有点傻气的高途!不管你是Alpha,beta,还是omega,我爱的就是你!以前是我不懂,是我蠢,被自己的偏见蒙蔽了眼睛!”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咬牙切齿,却又带着后知后觉的恍然:“我以前……总是能在你身上闻到一股很淡的鼠尾草味,很特别,让我……让我心烦意乱。我那时愚蠢地以为,那是你那个该死的、从不露面的‘omega伴侣’留下的味道!所以我才会那么生气,那么失控地针对你……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你自己的信息素!我竟然……我竟然因为本能地被你吸引而感到愤怒和不安……”
他又想到盛少罂的出现,语气更加懊恼:“还有盛少罂!她靠近你,对你好,我就觉得她要抢走你,危机感重得快要爆炸!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早就爱上了你而不自知!高途,你能原谅我吗?原谅我这个混蛋了十年的傻瓜?”
高途早已泣不成声。十年的暗恋、彷徨、自卑、恐惧,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回应,得到了理解,得到了救赎。他用力地摇头,又用力地点头,语无伦次:“不……不是你的错……我原谅你……我早就原谅你了……”
沈文琅再次将他紧紧拥入怀中,像是拥住了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两人在晨光中紧紧相拥,泪水交织,却不再是苦涩的,而是冲刷过往阴霾、迎接新生的甘霖。
十年的错过与伤痕,在这一刻,终于开始被深沉的爱意缓缓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