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土宗招揽被拒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在江城有限的圈层内悄然传开,引起了不小的波澜。有人佩服苏婉儿的骨气与魄力,有人嘲笑她不识时务,错过了鲤鱼跃龙门的绝佳机会,更有人开始重新评估这位年轻女馆主的价值与潜力。
然而,这一切纷扰似乎并未影响到苏氏武馆内部的平静。苏婉儿依旧是那个清晨即起、督导弟子、潜心修炼的馆主,只是在无人之时,眉宇间会偶尔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拒绝厚土宗,意味着她彻底选择了依靠自身力量前行的艰难道路,未来的风雨,需要她独自扛起更多。
林枫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依旧扮演着那个体贴却“无能”的丈夫,变着花样地想给苏婉儿做些好吃的,或是笨拙地帮她按摩放松,用他独有的方式表达着支持与陪伴。
就在厚土宗来访后的第五天,武馆再次迎来了不速之客。
这一次,来者的气息与厚土宗的沉稳厚重截然不同,人未至,一股凌厉无匹、仿佛能刺破云霄的剑意便已隐隐笼罩在武馆上空,让前院修炼的弟子们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悸,纷纷停下了动作,惊疑不定地望向门口。
来者仅有一人。
一位身着青衫,背负长剑,面容冷峻,眼神如电的中年男子。他站在那里,身形并不算高大,却仿佛一柄出了鞘的神剑,锋芒毕露,让人不敢直视。
“青云剑宗,洛无痕,求见苏婉儿馆主。”男子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干脆与冷冽。
青云剑宗!
又一个丝毫不逊色于厚土宗的隐世剑道大宗!以攻击力强横、剑诀凌厉着称于世!
弟子们不敢怠慢,连忙入内通报。
苏婉儿得到消息,心中再次一沉。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她整理心情,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姿态,将洛无痕请入客厅。
与严峰的儒雅平和不同,洛无痕开门见山,没有丝毫寒暄,目光如剑般直视苏婉儿:“苏馆主,我青云剑宗,欲收你为剑子候选人。”
剑子候选人!
此言一出,连苏婉儿都忍不住心中一震!青云剑宗的“剑子”,乃是宗门倾尽全力培养的、未来宗主的继承者候选!其地位,远比厚土宗的“内门长老亲传”还要尊崇!这意味着无法想象的资源倾斜和最顶级的剑道传承!
洛无痕继续道,语气依旧冰冷,却带着绝对的自信:“我观你气息,刚柔并济,流转如意,暗合我宗一门失传已久的无上剑典《流云剑经》之要义。入我宗门,得传《流云剑经》,你之武道,方可真正登堂入室,未来成就,不可限量。你之武馆,可为我宗外门剑堂,受宗门剑锋庇护。”
条件,比厚土宗更加诱人!直指苏婉儿功法本源,甚至给出了“剑子候选人”和匹配功法的承诺!
客厅内落针可闻,连空气都仿佛被那无形的剑意切割开来。
苏婉儿能感受到洛无痕话语中的诚意与重视,也能想象到答应之后那铺就的青云之路。这对于任何一个武者,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她沉默了。
这一次的沉默,比面对厚土宗时更长。
洛无痕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审视一块亟待雕琢的璞玉。
时间一点点流逝。
苏婉儿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父亲将武馆托付给她时殷切的眼神,武馆弟子们刻苦修炼的身影,流云诀在自己手中一点点被挖掘出的新的可能,以及……那个总是带着点傻气、却总能让她感到无比安心的身影。
最终,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迎向洛无痕那锐利如剑的目光。
“洛前辈,青云剑宗的厚爱,婉儿……愧不敢受。”她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然。
洛无痕冷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情绪波动,那是毫不掩饰的意外与不解:“为何?给我一个理由。”他的语气带着压迫感,仿佛苏婉儿若不能给出一个足以说服他的理由,便是不可理喻。
苏婉儿深吸一口气,坦然道:“前辈所言《流云剑经》,确令婉儿心动。但,婉儿之道,在于‘守护’与‘传承’。守护苏氏武馆之根,传承家父与历代先辈之志。并入青云剑宗,或许能让我个人剑道大成,但苏氏武馆,将不再复存。此非我所愿。”
她顿了顿,眼神愈发坚定:“再者,功法契合,并非武道唯一。流云诀之路,是家父所传,亦是婉儿自身感悟所系。它或许不似《流云剑经》那般凌厉无匹,但它承载着苏家的记忆与婉儿的本心。婉儿想走的,是属于自己的‘流云’之路,而非成为另一部经典的影子。”
“属于自己的路?”洛无痕重复了一遍,眼中锐光闪烁,紧紧盯着苏婉儿,仿佛要看清她灵魂深处,“你可知,独自摸索,前路茫茫,或许终其一生,也难窥剑道真谛?宗门之力,可为你扫清迷雾,直指本源!”
“婉儿知道前路艰难。”苏婉儿微微躬身,语气却无比执着,“但唯有亲身经历迷雾,亲手拨开荆棘,所得之道,方是真正属于自己之道。纵使最终成就有限,亦无悔。”
客厅内再次陷入沉寂。
洛无痕看着眼前这个修为尚浅、却有着如此坚定道心的女子,冷峻的脸上,最终化为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有惋惜,有不解,但深处,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极淡的……欣赏?
“道心坚定,不为外物所动……很好。”洛无痕缓缓开口,语气中的冰冷似乎消散了些许,“既然这是你的抉择,我尊重。”
他站起身,依旧是那副背负青天利剑的孤傲姿态:“他日你若在剑道之上有所疑惑,可持此令,来青云山寻我。”
说着,他屈指一弹,一枚巴掌大小、通体青色、造型古朴的剑形玉符,轻飘飘地飞向苏婉儿。
苏婉儿伸手接过,玉符入手温润,其中蕴含着一丝精纯凌厉的剑意。她知道,这并非招揽,而是一位剑道前辈对后辈的一点认可与善意。
“多谢洛前辈。”苏婉儿郑重行礼。
洛无痕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便走,步伐依旧凌厉,身影很快消失在武馆门外那凌厉的剑意也随之如潮水般退去。
苏婉儿握着那枚尚带余温的青云剑符,看着空荡荡的门口,久久不语。
接连拒绝两大宗门,她未来的路,注定将充满更多的挑战与未知。
但她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都要坚定。
她的抉择,已定。
她的道,就在脚下,在这苏氏武馆的一方天地之中。
而一直隐在暗处,默默关注着这一切的林枫,看着妻子那坚毅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婉儿的抉择,从未让他失望。
那么,接下来,就让他这个“废柴”丈夫,为她将要行走的这条孤寂之路,扫清一切潜在的障碍吧。
修罗的守护,将更加无声,却也更加……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