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第多少次实验了?”
来古士站在深坑边缘,望着下方两具一动不动的躯体,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雨水从镜湖般的天空不断落下,模糊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来路,也望不见归途。
他小心翼翼地踩着碎石,绕过深浅不一的水洼,终于来到那两具躯体前。
没有多余的话语,他从怀中取出一株剑兰花,轻轻放在凯文的胸前,然后俯身为他合上双眼。
“安息吧,凯文阁下。”
他抬起头,望向镜湖上空红黑色的云层,目光追随着一只在世界之外盘旋的飞鸟。
“我会在亚德丽芬为你种下一株剑兰花...以此铭记你漫长的苦旅。”
说完,他转向卡里俄斯的躯体,沉默良久。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凯文紧握的右手上——指缝间正渗出蓝黑色的血液,一滴一滴落在潮湿的地面上。
嗒...嗒...
这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冷清。
来古士蹲下身,试图掰开凯文紧握的手指,却发现那只手像被焊死一般纹丝不动。
他放弃了尝试,转而单膝跪在卡里俄斯身前。
“您千辛万苦追寻的东西,真的是您想要的吗?”
他站起身,拾起卡里俄斯掉落在一旁的断臂。
当他迈步时,踩进一个水坑,溅起的水花让他微微一怔。
“不论是凯文,卡里俄斯,还是我...”
他仰起头,任由雨水滴落,“我们都是...被诅咒的人。”
他伸出手,想要接住落下的雨滴,但雨水却直接穿过了他半透明的手掌。
这具数据构成的身体,连感受雨水的真实触感都做不到。
“啊...所以,这到底是第几次实验了呢?”
他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疑问。
“卡里俄斯,作为这场戏剧的旁观者...我本没有资格向你透露什么。”
“但如今,我把你视为朋友...同为被诅咒的朋友。”
他拿着那只苍白的手臂,走回卡里俄斯身边,靠在一块岩石上坐下。
“这次...就由我来讲述这个故事吧。”
...
“在这片星空下,有许多被诅咒的人。”
他望着雨幕,缓缓开口。
“每个人的诅咒各不相同,来源也各异...”
凯文...被命运诅咒
卡里俄斯...被困在认知的牢笼中
赞达尔...被知识诅咒的天才。
他停顿了一下,伸手拂去落在膝盖上的落叶。
“对他们而言,命运、认知、知识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不可知,不可测,不可打破...”
雨还在下,这让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而我...是宇宙始末的第一推动者,第一天才,也是...第一失败者。”
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嘲。
“现在的我已经不再讨论价值,那些对我已经毫无意义。”
他回忆起往昔,“我曾经在导师的烟斗里下毒...和很多电影情节很像,不是吗?但我和那些故事里的诸多角色不同。
出于良知,我取出了里面的毒物。”
“可我还是受到了惩罚,而我的导师终究没能逃过那场劫难。”
他将断臂轻轻放在身旁,像和老友聊天一样自然地继续诉说。
“我所有的失败,不只是因为人...更多的是因为良知。”
“很多人都这样评价我:如果赞达尔没有良知,那他和博识尊没什么两样。”
做这场实验不是我的残酷,是我以更理性的方式来看待十二因子,而不是生命。
这便是实验的理性与良知的区别。
他苦笑一声:“他们说得对...
如果没有良知,这片宇宙不可能存续至今。
能阻止我迈出那一步的,只有我自己,只有...良知。”
...
“当我创造出的那一刻,我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败。”
“也许有人会把创造星神视为至高成就,但我不会...”
“根据我的设定,划定了宇宙的可知边界...”
“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事物...不可知,不可测,不可打破。”
他将手轻轻覆在卡里俄斯的双眼上,读取着他核心数据库中的信息。
“你们对自由的渴望,就像我对未知的好奇一样纯粹。”
“仅仅是...好奇而已。”
“不必问我失败或成功的感受。”
说到这里,他冷冷地笑了一声。
“因为...我不在乎。”
他做了一连复杂的手势,将卡里俄斯的断臂收纳起来,然后望向昏沉的天空。
“卡里俄斯阁下,你牺牲自己救下第十三泰坦、翁法罗斯之心、phiLia093...”
“从结果来看,这三者本就是一体。”
“但你可曾想过,如果最初的智种离开,谁来接替这个位置?”
他自问自答:“答案很明显...是你。”
手中的模块开始复制卡里俄斯的身形。
来古士的身影渐渐从深坑中消失,只留下两具躯体。
一具永远沉睡
一具长眠于此
他看着手中最后一个模块,这意味着这个时代的第一乐章即将落幕。
“卡里俄斯阁下,如果真如凯文所说...
你抹去了自己的生命,连同三千万世的记忆一起,只为了转移【浮黎】的视线...
“那么因果之链就此断裂,你成了记忆的种子...”
“倾听,成长,然后再次坠落。”
“这最后的智种之位,就由你来继承吧。”
他高高举起双臂,在迎接最后的时刻。
“不要忘记,这怒火已经燃烧了三千万个永劫回归的循环。极致的血与火,极致的恨与怒,这团火焰从未熄灭,反而越烧越旺。在卡里俄斯的胸膛中,只有一团永恒燃烧、足以燎原的烈火。”
“所以,请记住。”
“太阳即将落下,化作金色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