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黑潮吞没了麦田。
那些金黄的麦浪,如今只剩下死寂的黑色。
我小心地守护着同伴们的灵魂,每一个名字,每一张脸,都刻在我的骨头里。
白厄,昔涟,伽尔巴,汉娜婶婶……他们不是历史书里的符号,他们是我的家乡,是我曾经活过的证明。
战火和硝烟笼罩着天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见过太多次天空被染成血色,听过太多次人们最后的哭喊。
你们说,要守护好翁法罗斯的子民。
我试过了。我真的试过了。
三千五百万次轮回,我一次都没有放弃过尝试。
如果一切都注定要焚于烈火,那我至少会看着。
我会凝视每一簇跳跃的火苗,记住它们最后的样子。
然后,我会带着这些记忆,独自走进下一个黑夜。
黄金裔的英名……我呼唤过太多次。
阿格莱雅,缇宝,迈德漠斯……我亲眼见过他们奋战,也亲手……结束过他们的痛苦。
在无数的轮回里,我与他们并肩,也与他们为敌。
但无论如何,在赤色的火焰席卷这片土地时,我们确实同在。
如果今夜注定在劫难逃,我不会闭上眼睛。
死亡对我而言,早已不是陌生的客人。
我会和你们一起见证它,举杯致意,最后一次喊出你们的名字。
我的战友们,我们早已共同做好了准备,看着火焰吞噬这座血色的城邦。
碧空如洗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现在我的眼睛里,只映得出火焰。
我看见火焰掠过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舔舐着每一寸海岸。
我看见大火掏空了我同伴的灵魂,火海之上,弥漫着再也洗不掉的血腥味。
即使分别,我也希望你们能记住我。
不是作为什么救世主,也不是作为什么怪物,只是作为卡里俄斯,那个曾经在哀丽秘谢的麦田里,和你们一起笑过的人。
若我沦陷于这无尽的轮回,那我也认了。
我自然会与你们同呼吸,共命运。
无论是在燃烧的城邦,还是在冰冷的海底宫殿,当烈火与我们擦肩而过,我会喊着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黄金裔。
以及所有人,千万世的坚守。
然后,我们将一起目睹这血色的一切。
如今,我看见火焰。
不只是在外面的世界,也在我的内心深处亮起。
它烧着我的记忆,我的悔恨,我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希望。
它掏空了我的同伴,也正在掏空我自己。
我看见这场大火,它烧了很久,很久。
如果黑夜注定要燃烧,如果这永劫的回归无法打破,我或许只能前进。
如果黑暗势力再次卷土重来,如果我最后的爱人也会因此失去生命……
当天空也终于塌陷,这个我守护了千万次的世界又怎能幸免?
我听着天幕崩塌的巨响,听着大家的尖叫充斥我的耳畔,然后随着阴影一同坠向地面。
...
我曾站在山巅,看着粘稠的血液,漫过奥赫玛的城墙。
听着我曾发誓要守护的人们,在下面发出最后的哭喊。
白厄问我,为什么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我告诉他,神不会落泪。
其实我说谎了。
不是不会,是不能。
眼泪是软弱,是犹豫,而我的路太窄,窄到容不下任何一丝一毫的动摇。
我的悲伤,早就在无数次的失去中,被碾磨成了冰冷的粉末,混在我每一次的呼吸里。
我知道结局。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无论我收集多少火种,无论我逆转多少次时间,无论我杀死多少昔日的同伴——是的,我亲手杀过他们,为了他们的“解脱”,也为了我那渺茫的“可能性”——黑潮依旧会来。
世界依旧会燃烧。
但我还是在这里。
为什么?
因为承诺。
因为白厄靠在我肩上,用尽最后力气说出的“一切交给你了”。
因为昔涟在闭上眼前,望向我的那双眼睛。
因为那个叫遐蝶的少女,在冰冷的海岸边,递给我一朵她用忆质画出的太阳花。
因为我见过麦浪在夕阳下的样子。
我听过海妖在月光下的歌声。
我感受过一个濒死的世界,在彻底沉寂前,依然顽强跳动的心。
所以,当火焰掠过寰宇,当大火掏空同伴的灵魂,当空气中弥漫开熟悉的血腥味,我依然会站在这里。
如果黑潮是焚尽一切的火焰,那我就是另一团火。
一团更加固执,更加沉默,明知终将熄灭,却偏要在这无边的黑夜里,燃烧到最后一刻的火。
此刻,我不需要谁记住我。
不需要史诗传唱我的名字。
如果我的命运注定是踏入这永劫的轮回,如果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见证一次又一次的终结。
那么,来吧。
让赤色的火焰席卷血色城邦。
让天空塌陷,让世界飘零。
我会在这里。看着这场大火。然后,在灰烬中,在下一个轮回的起点,再次拿起我的剑。
直到时间的尽头,或者,直到我找到那个答案——那个能打破这无尽循环的,唯一的答案。
这就是我的路。我的战争。我一个人的,对抗整个虚无的,战争。
而我,绝不会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