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七年六月五日，凌晨。
天色未明，兰封县城内，小鬼子第十四师团指挥部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气氛。
土肥原贤二中将站在巨大的军事地图前，背影僵硬。
他手里捏着几份刚刚送抵的战报，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一夜之间，战局急转直下。
先是多个前沿重炮阵地遭遇毁灭性夜袭，损失惨重，具体战损还在统计，但初步判断，他的重炮联队已然伤筋动骨。
紧接着菏泽方向的通讯彻底中断，最后传来的零星信息只有激烈的枪声和爆炸。
几乎同时，陈留渡口、黄河浮桥方向也爆发战斗，通讯时断时续，情况极度混乱。
这一系列精准、迅猛、直插后方要害的打击，来得太快，太狠，完全打乱了他的部署。
土肥原的眉头紧锁，一种久违的、带着寒意的熟悉感，悄然爬上他的心头。
这种作战风格，这种不计代价直取核心的狠辣，让他本能地联想到了一个名字，一个在军部内部通报中被重点提及，需要高度警惕的名字。
“报告！”一个参谋军官快步走进，将一份更详细的战场勘察报告双手呈上：“师团长阁下，这是对昨夜遇袭之重炮阵地现场的初步清理报告。”
土肥原接过报告，快速翻阅。
前面的损失列表和破坏描述都在预料之中，但当他的目光扫到关于敌军作战特点及小鬼子士兵伤亡状况的部分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报告上用冷静的文字描述了一个极不寻常的细节：
袭击者在清理战场时，对帝国士兵的尸体进行了系统性处理。
大量阵亡士兵，除了身体要害处的致命伤外，头部都发现了额外的枪眼。
部分士兵是被精准的一枪击中头部毙命，但更多的情况是，士兵身体已中弹数处，显然丧失了战斗能力后，被人近距离，几乎是顶着脑袋补了一枪。
“每一个……头部……”土肥原低声重复着报告中的字眼，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这种冷酷的、带有某种仪式感的“补枪”习惯，效率极高，确保绝对死亡，不留任何活口和伪装伤员的可能。
这个细节，与已经被帝国覆灭的大夏宪兵直属特种团的作战特征描述，高度吻合！
军部通报中特意提到，这支部队风格强悍，作战极其注重实效，且有对战场的绝对控制欲，其士兵枪法精准，常以击中头部为优先选择，并在战斗尾声会进行战场清扫，确保无遗漏。
难道是他？
严明翊和他新组建的特种旅，从武汉跑到豫东来了？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毒蛇一样缠绕住土肥原的心脏。
如果真是这支部队，那么一切就解释得通了——为什么袭击如此高效，为什么能轻易穿透防线直捣重炮阵地。
“八嘎……”土肥原低声咒骂了一句，他不能仅凭直觉和战场细节就下定论。
他需要证据，需要确凿的情报。
他猛地转身，对通讯参谋下令：“立刻给武汉发报，启动‘樱花’小组，用最高密级渠道确认：严明翊特种旅目前的确切位置和动向！我要在最短时间内得到回复！”
“嗨依！”通讯参谋领命，匆匆离去。
指挥部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电台滴滴答答的声响和土肥原沉重的呼吸声。
他坐回椅子，闭上眼睛，脑海中飞速盘算着。
如果真是严明翊，他的目的是什么？
围歼我第十四师团？
他有这么大的胃口吗？
如果不是他，大夏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支同样可怕的力量？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过去。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通讯参谋再次返回，手里拿着一份刚译出的电文。
“师团长阁下，武汉急电！”
土肥原一把夺过电文，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字句。
电文内容明确：“经反复确认，目标单位（严明翊特种旅）仍在武汉原驻地活动，日常训练正常，未见大规模人员调动迹象。驻地警戒森严，无法进一步渗透核实内部详细情况，但外围观察其活动规律与往日无异。”
“仍在武汉？”土肥原捏着电文，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困惑和不解。
情报显示严明翊没动，那昨晚发动攻击的是谁？
难道真的是巧合？
大夏还有第二支拥有同样强悍战斗力、同样冷酷作战习惯的部队？
他走到地图前，目光死死盯住菏泽、兰封、黄河浮桥这一片区域。
直觉告诉他，这绝不是巧合。
那种熟悉的、被毒蛇盯上的危险感，不会错。
“报告师团长，方面军司令部询问我部下一步作战计划。”另一名参谋进来汇报。
土肥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无论对手是不是严明翊，目前的现实是：
他的重炮力量基本被摧毁，失去了最锋利的獠牙；
后勤枢纽菏泽情况不明，退路黄河浮桥遭受严重威胁；
一支战斗力极强的未知大夏军队活跃在侧后。
继续按照原计划，向西进攻郑州？
风险太大了！
在没有重炮支援的情况下，进攻坚固设防的郑州，自身伤亡必定大增，这不符合帝国利益。
而且后路被截断的风险正在急剧增大。
如果这真的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包围圈……
不能再犹豫了！
土肥原贤二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他做出了决断。
“记录命令！”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酷。
“第一，立即向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发报，详细呈报我部昨夜至今晨遭遇之重大损失，包括重炮联队之严重损毁、菏泽失联、浮桥遇袭等情况。
强调我军侧后出现极具威胁之敌军精锐部队，战斗力远超寻常大夏军队，疑似有合围我部之企图。”
“第二，基于以上严峻形势，我第十四师团决定，立即放弃原定西进占领郑州之作战计划。
全军主力转向东进，首要目标，击溃或驱逐菏泽之敌，重新控制该战略要点，确保侧后安全。
继而继续向东转进，向济宁方向靠拢。”
“第三，紧急请求方面军司令部，即刻下令驻守济宁之第十师团、大阪师团，迅速向西推进，全力接应我第十四师团东撤行动！”
命令被迅速记录并传达下去。
指挥部里瞬间忙碌起来，电话声、传令兵的脚步声、军官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
土肥原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凌晨冰冷的空气涌入，让他精神一振。
他望向东方，那里是菏泽的方向，也是济宁的方向。
夺取菏泽，他还有信心。
即便重炮受损，第十四师团主力尚在，步兵和装甲力量依然强悍，对付一支偷袭得手的大夏部队，哪怕他们再精锐，在正面战场上，他相信帝国军人依旧能取得胜利。
只要拿下菏泽，打通东撤的道路，再与第十师团、大阪师团汇合，三个师团的兵力合流，届时无论当面之敌是谁，他都无所畏惧。
届时是战是走，主动权将重新回到他的手中。
“严明翊……或者不管你是谁……”土肥原低声自语，眼神阴鸷：“想在豫东吃掉我第十四师团，没那么容易！”
他下意识地忽略了，关于新乡机场也已在一片爆炸火海中化为废墟的消息。
否则他此刻的危机感，绝不会仅仅停留在“东撤汇合”这个层面上。
这个凌晨，土肥原贤二凭借着老牌特务的敏锐嗅觉，嗅到了危险，并做出了看似最稳妥的决策。
然而他面对的对手，其真正的布局和獠牙，才刚刚开始显露。
东进的道路，注定不会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