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枢密院档案库那夜的寒意,像淬了冰的针,即便过了三日,仍顽固地扎在沈璃的骨缝里。每当她晨起更衣,指尖触碰到腰间玄铁匕首的冰凉,那夜石门开合的 “咔哒” 声、黑暗中渐次逼近的脚步声、甚至侍卫甲胄摩擦的细微响动,就会清晰地在耳畔回响。她总会下意识地攥紧刀柄,指节泛白,连呼吸都跟着滞涩一瞬 —— 那是深入骨髓的警觉,是在掖庭十年磨出的本能。

这日清晨,怡兰轩的窗棂透进浅金色的阳光,落在案头的药臼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沈璃正低头碾磨当归,木槌与药臼碰撞的 “咚咚” 声原本均匀沉稳,可不知怎的,力道突然重了几分,当归的碎末溅出些许,落在她月白色的宫装上,像几点褐色的墨渍。

“主子,您这几日总魂不守舍的,” 旁边分拣金银花的春桃停下动作,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是不是还在想那日御书房走火、警报钟响的事?”

沈璃回过神,将木槌搁在案上,指尖拂过药臼边缘的当归碎末,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没什么。” 可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沉郁,却像蒙了尘的琉璃,藏不住底下的暗流。她顿了顿,补充道,“只是觉得,这宫里的风,比掖庭的雪还冷。”

春桃没再追问,只是低头加快了分拣的速度,指尖偶尔会无意识地搓揉衣角 —— 这个小动作落在沈璃眼里,让她心中的警惕又重了几分。春桃是慕容翊上个月 “赏” 给她的侍女,手脚麻利,说话温顺,可越是这样 “完美”,越让沈璃不安。帝王的恩宠从来不是无偿的,就像慕容翊拨给她的那队暗卫,名义上是 “保护尚宫安全”,实则是悬在她头顶的刀,他们的眼睛永远先盯着 “是否威胁皇权”,而非她的敌人 “影”。

沈璃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远处巍峨的宫墙蜿蜒伸展,朱红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墙根下的青苔却透着湿冷的暗绿。墙外是江南的烟雨,是漕运的商船,是她要找的真相;墙内是猜忌的帝王,是潜伏的 “影”,是看不见的罗网。慕容翊是织网的人,“影” 是网中蛰伏的毒蛛,而她,不过是在网中挣扎的蝶,若想破网,必须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力量 —— 一支绝对忠诚、只听她号令的队伍。

可深宫如囚笼,何处寻这样的人?沈家旧部或战死沙场,或流放三千里,剩下的零星几人,也早已隐姓埋名,断了音讯。她想起张太医,那位曾受父亲沈巍恩惠的老医者,是她目前唯一能信任的宫外之人。可张太医年近七旬,被太医院的规矩捆着,连出宫都要报备,能做的实在有限。

就在她对着宫墙愁眉不展时,指尖无意间划过案上药箱的铜扣,触到了一个温润的物件 —— 是那块鸳鸯玉佩。她连忙打开药箱,将玉佩取出来。玉佩是暖玉质地,触手生温,上面雕刻的一对鸳鸯栩栩如生,边缘被她十年间反复摩挲,早已光滑发亮。这是她十二岁生日时,哥哥沈良亲手送她的礼物。

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那天是她的生辰,父亲在书房处理公务,母亲在厨房做她最爱的桂花糕,哥哥沈良则偷偷带她去城外的小河边放风筝。风筝是哥哥亲手扎的,画着一只展翅的雄鹰,他笑着说:“璃儿,等你长大了,哥哥带你飞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没等她长大,沈家就塌了。

十年前那个阴雨天,她躲在母亲的梳妆台下,透过缝隙看到哥哥被两名士兵押上囚车。他的囚服上沾着暗红的血,头发散乱,却还是朝着梳妆台的方向大喊:“璃儿,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后来官府传来消息,说押解队伍行至京郊黑风口时,遭遇山匪劫道,沈良 “坠崖身亡”,尸骨无存。

可她从来不信。哥哥从小跟着父亲习武,箭术精准,拳脚利落,黑风口那处悬崖虽险,却未必能要了他的命。而且她隐约记得,事发后第三日,曾听到掖庭的老太监闲聊,说 “沈家那小子运气好,被山匪劫走了,官府怕担责,才说坠崖”。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般疯狂生长,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呼吸都变得急促。

她快步走到内室,从床底拖出一个旧木箱 —— 这是她从沈家旧宅带出来的唯一念想,箱子外侧刻着沈家的家训 “忠勇传家”,内侧的夹层里藏着一张泛黄的纸条。她小心翼翼地取出纸条,上面是父亲当年亲手画的押解路线图,标注着出事地点:京郊黑风口,附近有三座险峻山峦,分别是黑云寨、鹰嘴崖、落霞岭。

“黑云寨……” 沈璃喃喃自语,指尖划过纸条上 “黑云寨” 三个字。她曾在掖庭的杂记里看到过这个名字,那是京郊最凶名远扬的山寨,山势陡峭,易守难攻,官府先后围剿过五次,每次都损兵折将,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若哥哥真的活着,藏在黑云寨,倒也合情合理。

可如何传递消息?直接派人去黑云寨,无异于自投罗网 —— 不仅会暴露她的身份,还可能连累哥哥。她思忖半晌,突然想起张太医的远房侄子张二柱。张二柱在京郊的柳树村开了家小药铺,为人仗义,据说经常给附近的山匪医治,却从不向官府告密。或许,能通过他传递消息。

当晚,沈璃借着 “送新药方给张太医” 的名义,悄悄来到太医院。此时已近子时,太医院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值夜的小太监提着灯笼,在走廊里慢悠悠地走动。张太医的诊室还亮着灯,窗纸上映着他伏案书写的身影。

沈璃轻叩房门,里面传来张太医的声音:“进来吧。” 她推门进去,见张太医正整理着一叠医案,连忙反手关上门,屈膝行礼:“张太医,深夜叨扰,实在抱歉。”

张太医抬起头,看到是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屏退了旁边研磨药材的小徒弟:“尚宫大人深夜前来,想必是有要紧事?”

沈璃从袖中取出那块鸳鸯玉佩,将其掰成两半 —— 玉佩本就有一道裂痕,是当年沈家出事时被她不小心摔的。她将刻着 “鸳” 字的半块玉佩递给张太医,声音压得极低:“张太医,能否请您的侄子二柱,将这半块玉佩送到黑风口附近的山寨,尤其是黑云寨,传递一句话:‘鸳鸯归巢,青槐待雨’?”

她解释道:“‘鸳鸯’是我和家兄的暗号,‘青槐’是沈家旧宅的老槐树。这句话的意思,是‘我还活着,在等他的消息’。”

张太医接过半块玉佩,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神里满是复杂。他与沈巍是故交,沈家出事时,他曾想过帮忙,却因职位低微、人微言轻,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如今沈璃有求于他,他怎能拒绝?可他也知道,这事凶险 —— 若是被官府发现,不仅他和二柱会遭殃,沈璃也会陷入绝境。

“尚宫大人放心,” 张太医最终还是郑重点头,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放进药箱的夹层里,“老朽明日一早就让二柱动身。只是山匪性情难测,消息传递可能需要些时日,您需耐心等待。”

“多谢张太医。” 沈璃躬身行礼,眼眶微微泛红,“若能找到家兄,沈璃此生不忘您的恩情。”

离开太医院时,夜色已深。宫道上的宫灯泛着昏黄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巡逻侍卫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笃笃” 地响,像敲在心上。沈璃贴着宫墙快步走,手心攥着那半块刻着 “鸯” 字的玉佩,冰凉的玉佩与滚烫的掌心形成鲜明对比 —— 这是她唯一的希望,若哥哥真的不在了,她在这世上,就真的只剩孤身一人了。

接下来的几日,沈璃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她每天都会借口 “查看宫外卖来的药材质量”,去宫门口的驿站打听消息。驿站的驿卒都认识她,每次见她来,都会笑着说:“沈尚宫放心,若是有您的信,小的一定第一时间给您送过去。” 可每次她都是失望而归。

春桃见她日渐憔悴,眼下有了淡淡的青黑,忍不住劝道:“主子,您别太着急了。张太医的侄子既然去了,肯定会有消息的,或许是路上耽搁了。”

沈璃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她知道春桃是好意,可她心里的焦虑却丝毫未减。“影” 的人还在追查沈家余孽,当年参与沈家旧案的官员,也在暗中提防着沈家后人。一旦哥哥的踪迹暴露,不仅黑云寨会被官府围剿,她所有的计划也会顷刻崩盘。

第七日傍晚,天空突然变了脸。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被乌云覆盖,狂风卷起庭院里的落叶,打着旋儿飞舞,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倾泻而下,“噼里啪啦” 地砸在窗棂上,像是无数只手在敲打着窗户,也敲打着沈璃紧绷的心弦。

她坐在窗边,手里紧紧攥着那半块 “鸯” 字玉佩,指尖冰凉。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远处的宫墙在雨幕中变得模糊,像一幅褪色的水墨画。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 “咚” 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到了窗户上。

沈璃心中一动,快步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隙 —— 雨幕中,一只鸽子蜷缩在窗台上,浑身湿透,灰褐色的羽毛紧贴着身体,露出瘦骨嶙峋的模样。它的左翅膀上沾着泥点,显然是历经艰险才飞到这里,左腿上还绑着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小竹管。

“是信鸽!” 沈璃惊呼一声,连忙推开窗户,不顾雨水打湿衣袖,将鸽子轻轻捧进屋内。鸽子在她掌心微微颤抖,发出微弱的 “咕咕” 声,像是在诉说一路的艰辛。

春桃听到动静,端着烛台跑进来,看到沈璃手里的鸽子,疑惑地问道:“主子,这是……”

“你先出去,守在门口,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沈璃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语气却不容置疑。春桃虽满心疑惑,却还是听话地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房门。

沈璃将鸽子放在铺着棉垫的小桌上,小心翼翼地解开它腿上的竹管。竹管约莫手指粗细,用油布裹了三层,没有被雨水浸湿。她拧开竹管的盖子,倒出一小卷毛边纸,纸卷只有手指长短,边缘有些粗糙,显然是仓促间裁剪的。

她展开纸卷,上面是一片空白,只有几道浅浅的压痕,像是有人在纸上用力写过什么。沈璃立刻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 —— 这是沈家传下来的密写药水,用茜草汁和明矾混合制成,遇热即显。她用指尖蘸了些许药水,轻轻涂在毛边纸上,又将烛台凑近,用微弱的火光小心地烘烤着纸张。

随着温度逐渐升高,纸上渐渐浮现出淡红色的字迹。那字迹有些潦草,笔画间带着几分仓促,甚至有几处连笔都断了,可那笔锋、那间架结构,沈璃一眼就认了出来 —— 是哥哥沈良的字!

“璃妹安否?兄良,落草黑云寨。盼重逢。慎之。”

短短十二个字,却像一道惊雷,在沈璃耳边轰然炸响!她的手猛地一抖,烛台倾斜,火星溅到纸上,烧出一个小小的黑洞,可她却毫不在意,只是反复看着那几行字,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模糊了视线。

哥哥还活着!他真的在黑云寨!

十年了,整整十年!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孤独,习惯了在冰冷的深宫中度日,习惯了对着宫墙默默思念亲人,可此刻,血脉相连的温暖瞬间将她包裹,让她忍不住哽咽出声。她想起小时候,哥哥背着她爬树摘槐花,槐花落在她的发间,他笑着说 “璃儿像个小花仙”;想起她犯错被父亲责罚,哥哥偷偷替她跪祠堂,膝盖跪得通红,却还对她说 “没事,哥哥不疼”;想起她生病时,哥哥彻夜守在床边,给她讲故事,直到她沉沉睡去…… 那些温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刷着她心中积压了十年的伤痕。

鸽子在桌上轻轻啄了啄她的指尖,像是在安慰她。沈璃吸了吸鼻子,用衣袖擦干眼泪,指尖轻轻抚摸着鸽子的羽毛,心中的喜悦渐渐被冷静取代。哥哥落草为寇,这本身就是杀头的大罪,一旦身份暴露,不仅黑云寨会被官府围剿,她所有的计划也会毁于一旦。而且,黑云寨是山匪窝,鱼龙混杂,哥哥能在那里立足,必然经历了无数凶险,他身边的人,是否可靠?会不会有 “影” 的眼线?

她深吸一口气,将毛边纸重新卷好,放进竹管里。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她必须尽快给哥哥回信,既要告诉他自己的近况,让他安心,也要利用黑云寨的力量,查探金玉堂的线索 ——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沈璃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新的毛边纸,用密写药水写下回信。她的字迹极小,却一笔一划,透着坚定,生怕有任何疏漏:

“安。兄勿动,稳守山寨,广积粮,慎纳人。今有要事,需兄鼎助。江南漕帮‘金玉堂’,疑与家仇及‘影’相关。弟可遣绝对可靠、精明强干之心腹数人,速往江南,混入漕帮或其周边,密查其底细,尤注意其与京城往来,及‘夜枭’面具者。联络之法:至苏州城‘宝盛昌’绸缎庄,亮半块沈家玉佩(鸳鸯纹,内侧‘忠勇’二字),自有人接应。切切保密,万事谨慎!妹璃。”

写完后,她将毛边纸仔细卷好,用油布裹了三层,塞进竹管里,又用细麻绳将竹管牢牢绑在信鸽的左腿上。她捧着鸽子,走到窗边,轻轻抚摸着它的羽毛,眼中满是期盼:“一定要把信安全送到,拜托你了。”

她松开手,信鸽振翅飞出窗外,很快消失在茫茫雨幕中。沈璃站在窗边,望着雨帘,心中燃起一团火焰 —— 哥哥还活着,而且在黑云寨拥有自己的力量,这是天赐的助力!有了黑云寨的人马,她布下的情报网,才能真正无懈可击。

接下来的三日,沈璃开始紧锣密鼓地安排江南的情报网。她知道,慕容翊心思深沉,必然已经察觉到漕运的异常,很快就会有所行动,她必须抢在帝王之前,布好棋子,掌握主动权。

第一重网,是慕容翊的 “官刀”—— 钦差队伍。她借着给慕容翊侍疾的机会,端着刚熬好的参汤,轻声说道:“陛下,近日尚食局采办的江南大米,不仅数量比上个月少了三成,质量也大不如前,有好几袋米里还掺了沙子。太监管事说,是漕运延迟,米在船上捂坏了,才会这样。”

慕容翊正靠在榻上,手里捏着一枚白玉扳指,闻言睁开眼,眼神微沉:“漕运之事,不是有漕运司盯着吗?怎么会出这种纰漏?”

“奴婢也不清楚,” 沈璃垂下眼帘,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只是听尚食局的人说,最近江南的漕船总是延迟,有的甚至晚了十几天才到,而且漕运司的账目也有些混乱。若是长此以往,恐会影响京城的民生,尤其是再过两个月就是中秋,宫里的贡品采办也会受影响。”

慕容翊沉默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榻沿,显然在权衡利弊。漕运是国之命脉,京城七成的粮食、布匹、药材都靠江南漕运供应,若是真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而且,他也早就怀疑金玉堂与 “影” 有关,正好可以借着整顿漕运的名义,查探金玉堂的底细。

“你说得对,漕运绝不能出岔子。” 慕容翊终于开口,语气带着帝王独有的决断,“朕即刻任命李嵩为钦差,前往江南整顿漕运,顺便查探金玉堂的动向。”

沈璃心中暗喜,表面却依旧恭顺:“陛下英明。只是江南势力盘根错节,金玉堂在江南经营多年,李大人此去,需多带些人手,以防不测。”

“朕自有安排。” 慕容翊点头,立刻传唤李福全,传下旨意:命兵部尚书李嵩为钦差,率领五百龙骧卫,三日后启程,走陆路官道,声势浩大,务必震慑江南宵小。

第二重网,是她的 “采办使团”。送走李福全后,沈璃以 “中秋宫宴需采办江南贡品,如丝绸、茶叶、瓷器等” 为由,向尚宫局递交了组建采办使团的申请。尚宫局的几位女官见她深得慕容翊信任,又有正当理由,不敢驳回,很快就批准了申请。

沈璃挑选的使团成员,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每一个都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沈忠:五十岁,沈家旧部,曾是父亲沈巍的贴身账房先生,精通商道和账目,能从细微的数字差异中发现破绽。当年沈家出事,他隐姓埋名,在京城的南锣鼓巷开了家小绸缎庄,靠着一手好算盘维持生计,后来被沈璃找到,一直暗中为她传递消息、打理钱财。

巽风:二十四岁,孤儿,十岁时被沈家收养,跟着沈家暗卫习武,擅长潜伏、追踪和易容,还懂一些江湖暗号和切口。在掖庭的那些年,他曾多次暗中保护沈璃,帮她躲过了好几次暗算。

小翠、小禄:都是入宫不到一年的宫女太监,小翠来自江南水乡,熟悉江南的风土人情,还会说一口流利的江南话;小禄心思细腻,擅长整理和传递消息,而且两人背景干净,与沈家没有任何关联,不易引起怀疑。

出发前一日的深夜,沈璃在怡兰轩的内室秘密召见了他们。烛火摇曳,映着四人严肃的脸庞。沈璃将一枚玄铁令牌递给沈忠,令牌正面刻着一个 “密” 字,背面是沈家的族徽 —— 一只展翅的雄鹰。

“此令牌可调动陛下拨给我的十名暗卫,若遇危险,可持令牌联系暗卫,或向当地官府求助。” 沈璃的目光扫过四人,语气凝重,“你们的明面上的任务,是为中秋宫宴采办贡品;暗地里的任务,是查探金玉堂的生意往来,尤其是他们与京城的联系,以及是否有‘夜枭’面具者出现。记住,凡事谨慎,不可暴露身份,若发现危险,优先自保,消息比性命更重要。”

沈忠接过令牌,郑重地抱在怀里,躬身行礼:“小姐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定能查清楚金玉堂的底细。”

巽风也跟着行礼:“属下会保护好沈先生和小翠、小禄,绝不让他们出事。”

小翠和小禄虽然有些紧张,却也坚定地点头:“请主子放心,奴婢(小的)一定好好做事,不拖后腿。”

第三重网,是黑云寨的人马。就在沈璃安排采办使团时,她收到了哥哥沈良的回信 —— 还是那只信鸽,这次它的羽毛干净了许多,显然在黑云寨得到了妥善的照顾。信上只有简短的几句话:“已命石胆率五人前往江南,听妹调遣。石胆可靠,擅打探,懂江湖规矩。”

沈璃心中一暖,哥哥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永远那么靠谱。她立刻给哥哥回信,叮嘱道:“石胆他们无需与采办使团接触,可从底层入手,与漕工、码头力夫、甚至金玉堂的对手帮派打交道,或许能查到官府和采办使团查不到的线索。联络点仍是苏州‘宝盛昌’绸缎庄,亮半块鸳鸯玉佩即可。”

三日后,三支队伍先后离京:

钦差李嵩的队伍最为声势浩大。李嵩穿着绯色官服,头戴乌纱帽,坐在八抬大轿里,轿前有鼓手敲锣开路,轿后跟着五百名身穿铠甲的龙骧卫,手持长枪,腰佩弯刀,队列整齐,步伐铿锵。沿途的官员早已在城外等候,捧着贺礼,说着阿谀奉承的话,一派热闹景象。

采办使团则低调得多。沈忠带着巽风、小翠和小禄,乘坐一艘普通的漕船,沿运河南下。船上装满了采办的样品,如丝绸、茶叶、瓷器等,船头挂着 “尚宫局采办” 的小旗,看起来与普通的官商船队无异,丝毫不会引起怀疑。

石胆等人则更加隐蔽。他们扮作镖师,加入了一支前往江南的商队,商队主营粮食和布匹,经常往来于京城和江南之间,不易引起官府的注意。石胆身材高大,面容刚毅,腰间佩着一把弯刀,看起来确实像个经验丰富的镖师,另外四人则扮作他的手下,各司其职。

沈璃站在怡兰轩的屋顶上,望着三支队伍分别远去的方向,心中既期待又担忧。这张撒向江南的大网,能否捕捉到 “影” 和金玉堂的线索?哥哥的人马能否安全?采办使团会不会遇到危险?李嵩的 “官刀”,是真的为了查案,还是为了制衡她?

无数个疑问在她脑海里盘旋,可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沈家的冤屈,父亲的仇,哥哥的安全,还有那夜 “夜枭” 面具的阴影,都让她必须坚持下去。她走下屋顶,回到内室,从旧木箱里取出一个账本,开始整理近期收集到的情报 —— 这是她的战场,虽在深宫,却牵动着千里之外的风云。

半个月后,江南江宁府。

钦差李嵩的队伍抵达江宁府时,天色刚刚亮。江宁知府王怀安率当地官员,早早地在城外的十里长亭等候,见李嵩的队伍过来,连忙上前迎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李大人一路辛苦,下官已在府衙备好了薄酒,为大人接风洗尘。”

李嵩坐在轿里,掀开车帘,目光扫过王怀安和身后的官员,心中冷笑。他早就收到消息,王怀安与金玉堂往来密切,金玉堂每年都会给王怀安送大量的钱财和礼物,这次他来整顿漕运,王怀安必然会从中作梗。

“王知府有心了。” 李嵩语气平淡,没有下车,“不过本官此次前来,是为了整顿漕运,公务要紧,接风宴就不必了。即刻带本官去漕运司,查看账目。”

王怀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是是是,李大人一心为公,下官佩服。请大人随下官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漕运司。漕运司的衙门外早已打扫干净,门口站着一排衙役,手持水火棍,看起来十分规整。漕运司郎中张谦迎了出来,手里捧着厚厚的账本:“李大人,这是近三年的漕运账目,都已整理妥当,请大人过目。”

李嵩接过账本,翻开一看,只见上面的字迹工整,每一笔收支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没有任何破绽。他仔细翻看了几页,发现账目上的漕船数量、运输货物、运费等,都与实际情况相符,甚至连一些小额的支出都记录得明明白白。

“张郎中做事倒是细致。” 李嵩合上账本,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是本官听说,最近江南的漕船总是延迟,有的甚至晚了十几天,不知是何原因?”

张谦连忙说道:“回大人,最近江南多雨,河水上涨,有的河段水流湍急,漕船行驶困难,所以才会延迟。下官已经派人去疏通河道了,相信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李嵩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他知道,金玉堂和漕运司的人早已做好了准备,想要从账目中找到破绽,几乎不可能。他必须换个方式,查探金玉堂的真实情况。

与此同时,采办使团也抵达了苏州。苏州是江南的漕运重镇,也是金玉堂的总部所在地,码头繁忙,到处都是往来的商船和漕船,搬运工们扛着货物,穿梭在码头之间,吆喝声、脚步声、船桨划水的声音,交织成一片热闹的景象。

沈忠带着众人,直接前往 “宝盛昌” 绸缎庄。绸缎庄的掌柜姓刘,是沈家的旧部,当年沈家出事时,他受沈巍所托,留在苏州打理绸缎庄,这些年来一直暗中等待沈家后人的消息。见到沈忠等人,刘掌柜又惊又喜,连忙将他们迎进内室。

“沈先生,您可算来了!” 刘掌柜激动地握着沈忠的手,“这些年,小人一直在等消息,终于把你们盼来了!”

沈忠拍了拍刘掌柜的手,语气凝重:“刘掌柜,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查探金玉堂的底细,还请你多多协助。”

“没问题!” 刘掌柜点头,“金玉堂在苏州势力很大,总部设在城西的金府,掌柜的叫金满堂,为人阴险狡诈,手段狠辣。他们不仅做漕运,还涉足钱庄、赌场、青楼和船厂,几乎垄断了苏州的大半生意。而且,金玉堂的守卫很森严,总部周围有很多暗哨,还有不少江湖高手坐镇。”

沈忠点了点头,将刘掌柜的话记在心里:“刘掌柜,你先帮我们安排个住处,最好是靠近码头的,方便我们打探消息。另外,你帮我们留意一下金玉堂的漕船,尤其是夜间行驶的漕船,看看他们都在运送什么。”

“好,小人这就去安排。” 刘掌柜连忙应下。

接下来的几日,采办使团的人各司其职:

沈忠以采办绸缎为由,频繁出入苏州的各大绸缎庄和商铺,暗中打听金玉堂的生意。他发现,金玉堂的钱庄经常有大额的不明资金往来,而且这些资金大多流向了北方,去向不明。

巽风则扮作流浪汉,在码头附近徘徊。他穿着破旧的衣服,脸上抹了些灰,手里拿着一个破碗,看起来与其他流浪汉无异。他发现,金玉堂的漕船每次靠岸,都会有黑衣人半夜上船,搬运一些密封的木箱,而且守卫森严,不许任何人靠近。有一次,他试图靠近一艘漕船,却被一个瞎眼的老头发现 —— 那老头看起来普通,却能用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判断方位,听力极佳,巽风差点被他抓住,只能借着夜色狼狈逃离。

小翠则利用自己江南人的身份,与码头附近的小贩、洗衣妇聊天,从她们口中打探消息。她得知,金玉堂的工钱很少,还经常克扣漕工的工钱,很多漕工都对金玉堂怨声载道,却敢怒不敢言。

小禄则负责整理众人收集到的消息,用密写药水记录下来,每隔几日就通过信鸽传递给沈璃。

而石胆等人,也在苏州站稳了脚跟。他们加入的商队在苏州的码头附近租了一个仓库,石胆以 “镖师需要熟悉环境” 为由,经常在码头的小酒馆里喝酒,与漕工们打成一片。漕工们大多是穷苦人,喝了酒就会吐槽金玉堂的压榨,石胆从他们口中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一日,石胆在小酒馆里遇到了一个名叫阿牛的漕工。阿牛喝得酩酊大醉,拍着桌子骂道:“金玉堂这群狗东西,简直不是人!最近运的什么破玩意儿,重得要死,船吃水都快沉了,还逼着我们连夜行驶,差点把命丢在河里!”

石胆心中一动,故意凑过去,给阿牛倒了一杯酒:“兄弟,怎么回事?金玉堂运的是什么东西,这么重?”

阿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打了个酒嗝,含糊地说道:“谁知道呢,都是密封的大木箱,上面写着‘建材’,可哪有这么重的建材…… 我还听码头的王管事喝醉了说,‘水下有宝贝’,‘京城来的大人物等着要’……”

“京城来的大人物?” 石胆眼睛一亮,继续追问,“兄弟,你知道是哪个大人物吗?”

可阿牛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石胆没有再追问,悄悄付了酒钱,离开了小酒馆。他知道,阿牛的话虽然零碎,却透露了重要的信息 —— 金玉堂在运送 “特殊建材”,而且与京城的大人物有关,这绝不是普通的生意。

几日后,石胆又在酒馆里遇到了一个名叫赵六的伙计。赵六曾在金玉堂的码头做事,因为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木箱,被金玉堂的三当家 “鬼手” 刘鸿打断了腿,赶出了金玉堂,心中满是怨恨。

石胆趁机与赵六喝酒,聊起金玉堂的事。赵六喝了几杯酒,胆子大了起来,压低声音说道:“兄弟,你不知道,那刘鸿可不是好惹的,手底下有一群亡命之徒,心狠手辣。而且,他还和北方的什么大人物有联系。”

“哦?北方的大人物?” 石胆故作好奇,“兄弟,你知道是谁吗?”

“具体是谁我不知道,” 赵六摇了摇头,“但上个月,我看到刘鸿在码头的仓库里秘密接待了一个穿黑斗篷的人,那人戴着一个鸟嘴面具,看不清脸。客人走后,刘鸿心情大好,喝醉了说‘枭爷的路子就是野,这次的事成了,咱们就能发大财了’!”

“枭爷?” 石胆心中一凛,这个称呼,与沈璃信中提到的 “夜枭” 面具,会不会有关联?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继续问道:“兄弟,你还知道其他的吗?比如那个‘枭爷’是做什么的?”

赵六摇了摇头:“我就知道这么多了。后来我打碎了木箱,刘鸿要杀我,还是我跑得快,才捡回一条命。”

石胆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只是安慰了赵六几句,然后悄悄离开了酒馆。他立刻将这些消息,用密写药水写在纸条上,送到了 “宝盛昌” 绸缎庄,让刘掌柜尽快传递给沈璃。

京城,怡兰轩。

沈璃收到江南传来的消息时,正在给慕容翊调制安神香。她将沉香、檀香、龙脑香按照比例混合,用研钵仔细研磨成粉,手指却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 石胆的消息,太重要了!

“特殊建材”、“吃水异常的货船”、“水下的宝贝”、“京城来的大人物”、“枭爷”…… 这些关键词,像拼图一样,在她脑海里渐渐拼凑出一幅可怕的画面:金玉堂在利用漕运,秘密运送某种沉重的东西,很可能是军火或兵器,而且与 “夜枭” 有关!“枭爷”,极有可能就是 “夜枭”!

她立刻放下手中的研钵,走到内室,将石胆的消息和之前收到的其他线索整理在一起:

钦差李嵩的消息:漕运司账目清晰,无任何破绽,王怀安和张谦处处设防,显然在掩盖什么。

沈忠的消息:金玉堂生意庞杂,钱庄有大额不明资金流向北方,与江南官员关系密切。

巽风的消息:金玉堂守卫森严,有江湖高手坐镇,夜间运送密封木箱,疑似违禁品。

石胆的消息:金玉堂运送 “特殊建材”,与 “枭爷” 有关,可能涉及京城大人物。

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金玉堂不仅是江南的漕帮,还是 “影” 组织在江南的重要据点,他们在为 “影” 秘密运送军火,准备发动政变!而 “夜枭”,很可能就是连接金玉堂和 “影” 的关键人物!

沈璃知道,必须立刻将这条线索传递给李嵩,让他重点查金玉堂的城西私港和那艘吃水异常的货船。同时,也要让巽风盯紧 “鬼手” 刘鸿,或许能从他身上找到 “夜枭” 的更多线索。

她取出特制的信纸,用密写药水写下消息,将 “城西私港”、“刘鸿”、“枭爷”、“特殊建材” 等关键词拆分、变形,确保即使消息被截获,也不会暴露真实意图。她打算通过 “宝盛昌” 绸缎庄的刘掌柜,将消息传递给沈忠,再由沈忠暗中告知李嵩的贴身侍卫 —— 那侍卫是她通过张太医的关系,用重金收买的,绝对可靠。

就在她写下 “城西私港,查货船” 几个字时,殿外突然传来李福全急促的声音:“沈尚宫,陛下急召!请您即刻前往乾清宫!”

沈璃的心猛地一沉。慕容翊为何突然急召?是他的病情加重了?还是秦风查到了什么,发现了她的秘密?

她迅速将写了一半的信纸揉成一团,塞进嘴里,用力咽下。粗糙的纸渣剌得喉咙生疼,她强忍着咳嗽,甚至咳出了一点血丝,却不敢有丝毫犹豫 —— 这封信若是被发现,她所有的计划都会毁于一旦,哥哥沈良、沈忠、巽风、石胆等人,也会陷入危险之中。

她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深吸一口气,用冷水泼了泼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整理了一下衣袍,确保没有任何破绽,然后跟着李福全,快步向乾清宫走去。

宫道上的侍卫比往常多了几倍,个个身穿铠甲,手持长枪,面色严肃,眼神警惕,显然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李福全走在前面,脚步匆匆,却一句话也不说,沈璃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手心的冷汗浸湿了衣袖。

抵达乾清宫时,殿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慕容翊坐在龙椅上,脸色苍白,却眼神锐利,像鹰隼一样盯着殿内跪着的几名官员。旁边站着锦衣卫指挥使秦风,他穿着玄色锦袍,手里拿着一份奏折,面色阴沉,腰间的绣春刀泛着冷光。

“沈璃,你来了。” 慕容翊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召你来,是有件事要问你。”

沈璃屈膝行礼,声音平稳:“奴婢参见陛下,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慕容翊拿起桌上的一份密报,扔在她面前的地上,密报的封皮上印着锦衣卫的印记:“这份密报,是秦风从江南送来的。上面说,你派去的采办使团,那个叫沈忠的,近日频繁与苏州‘宝盛昌’绸缎庄的人接触,而且都是深夜见面,行踪诡秘。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沈璃的心脏狂跳,面上却依旧平静:“陛下,沈忠是尚食局的采办,‘宝盛昌’是苏州有名的绸缎庄,以织锦闻名,宫中很多娘娘的衣服,都是用‘宝盛昌’的织锦做的。沈忠与他们深夜见面,是为了挑选最新的织锦花样,确保中秋宫宴的贡品质量,并无不妥。陛下若是不信,可查看采办使团的账目,上面都有详细的记录。”

慕容翊盯着她,眼神深邃,仿佛要穿透她的伪装:“哦?只是挑选织锦花样?那为何要避开官府的盘查?为何要深夜见面?难道白天不能挑选吗?”

沈璃心中一紧,知道慕容翊已经开始怀疑。她定了定神,继续说道:“陛下,江南的绸缎庄有个规矩,最新的花样都是深夜展示,怕被同行抄袭。而且,采办使团的时间紧迫,若是白天挑选,恐会耽误行程,影响中秋宫宴的筹备。至于避开官府盘查,是因为苏州的官府最近在严查走私,沈忠怕麻烦,才绕了些小路,并非有意隐瞒。”

就在这时,秦风上前一步,手按在腰间的绣春刀上,语气冰冷:“沈尚宫,陛下还查到,‘宝盛昌’绸缎庄,是沈家早年在江南开设的产业!沈忠,曾是沈巍的贴身账房先生!你敢说,你派沈忠去江南,不是为了查沈家的旧案,而是为了采办贡品?”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刺向沈璃的心脏。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指尖微微颤抖,却还是强装镇定:“秦风大人,‘宝盛昌’是沈家旧产不假,可沈家出事後,沈老爷就将绸缎庄卖给了刘掌柜,与沈家再无关联。沈忠虽曾是沈老爷的账房,可沈家出事後,他就在京城开了家小绸缎庄,靠自己的手艺谋生,如今被尚食局录用,只是个普通的采办,忠心耿耿,绝无二心。陛下明察!”

慕容翊看着她,沉默了许久,殿内静得能听到烛火燃烧的 “噼啪” 声。沈璃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知道,慕容翊的怀疑并未消除,只要他再追问一句,她就可能露馅。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暴露时,慕容翊突然开口:“沈璃,朕知道你想为沈家平反。朕也答应过你,只要你帮朕铲除‘影’,就为沈家昭雪,恢复沈巍的爵位。”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几分,“可你要记住,你的一切,都是朕给的 —— 你的尚宫之位,你的荣华富贵,甚至你的命。若是你敢背叛朕,朕随时可以收回所有。”

沈璃心中一松,知道慕容翊暂时没有发现她的真实计划。她连忙叩首,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和坚定:“奴婢不敢背叛陛下!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协助陛下铲除‘影’,为沈家平反,绝无他意!若有半句虚言,甘受责罚!”

慕容翊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一份奏折,递给她:“朕相信你。此次急召你,是因为秦风查到,‘影’的人在江南有异动,可能会对钦差队伍不利。朕命你,立刻传旨给李嵩,让他加强戒备,同时密切关注金玉堂的城西私港,那里可能藏着‘影’的秘密。”

沈璃接过奏折,心中一惊 —— 慕容翊也查到了城西私港?是秦风查到的,还是有人通风报信?难道 “影” 的内部出现了分裂,有人向慕容翊透露了消息?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躬身行礼:“奴婢遵旨!即刻就去传旨!”

慕容翊挥了挥手,让她退下。沈璃走出乾清宫,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天空依旧阴沉,远处的宫墙在云层下显得格外压抑。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贴在身上,冰凉刺骨,刚才的对话,每一句都像在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她抬头望向江南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祷:哥哥,沈忠,巽风,石胆,你们一定要小心!江南的棋局才刚刚开始,绝不能功亏一篑!

宫阙深深,夜色渐浓。沈璃知道,慕容翊的怀疑并未完全消除,她未来的路,会更加艰难。但她不会退缩 —— 为了沈家的冤屈,为了哥哥的安全,为了铲除 “影”,为了还大靖一个太平,她必须继续走下去,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哪怕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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