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败了。
这两个字，像一场病毒式的风暴，一夜之间，席卷了华夏大学的所有论坛和bbS。
起初，只是几张抓拍的模糊照片，记录下陆承走出办公楼时那失魂落魄的背影。
很快，传言开始发酵，变异，走向神话。
有人说，秦峰写出了一篇直接惊动高层的绝密内参。
有人说，秦峰根本不是学生，是某个神秘部门下来镀金的太子。
在最离谱的版本里，秦峰的名字已经与鬼才、妖孽、战略家这些词汇彻底捆绑。
他成了一个传说。
一个以凡人之躯，将神明拉下神坛的，活生生的传说。
……
陆承的宿舍，窗帘拉得密不透风。
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着他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侧脸。
他一条一条地，看完了论坛上所有关于秦峰的帖子。
那些夸张到荒诞的描述，没能在他心底搅起一丝一毫的怒火。
他只是异常冷静。
冷静到可怕。
他调出了几天前，动员会结束后，他与秦峰擦肩而过的监控录像。
画面被无限放大，定格。
他死死盯着秦峰开口的那一瞬间。
夜莺。
那个词。
那个只有他和秦峰，两个来自未来的人，才懂的词。
一个前世覆灭的派系代号。
他原以为那只是一次仓皇的试探。
直到此刻，他才彻底明白。
那不是试探。
那是宣战。
是从深渊归来的复仇者，敲响的第一声丧钟。
他输掉的，根本不是一封推荐信。
是先手。
是在这盘重开的棋局里，最致命的先手。
陆承关掉了所有网页。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他幽深的双眼。
他编辑了一条短信。
收件人，是一个没有存储姓名的号码。
“启动b计划。”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
又补上一行字。
“盯死他去的地方。”
……
外界的滔天巨浪，没有波及到秦峰分毫。
他依然是宿舍，食堂，图书馆，三点一线。
面对王凯等人狂热又敬畏的追问，他只是笑笑，用“运气好”三个字轻轻带过。
这种平静，反而在众人眼中，更添了一层高深莫测的色彩。
图书馆。
靠窗的角落。
秦峰正在翻阅一本关于西南地区扶贫政策的汇编资料，手边的笔记本上已写满了要点。
所有喧嚣，都被隔绝在了这片书香之外。
但在不远处，一道目光，已经连续三天，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秦峰的身上。
陈晋。
校报主笔，公认的第一才子。
家境贫寒，性格孤僻，一身的才华和傲骨，让他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他没有理会那些神乎其神的传言。
他用最笨的办法，尝试复盘整件事。
他找来了陆承那篇完美的论文，又从经济学院的同学那里，旁敲侧击地打听清楚了李毅和周怀瑾两位教授几十年的学术恩怨。
他将所有的碎片，摊在桌上。
陆承发文，是为“封路”。
秦峰不走大道，挖出三十年前的“红星公社”，是为“破壁”。
报告投给李毅，而非周怀瑾，是为“借刀”。
最终，促成两位泰斗和解，在更高维度上解决了问题，是为“格局”。
每推演出一步，陈晋的后背就渗出一层冷汗。
这根本不是学生间的意气之争。
这教科书般的布局，这匪夷所思的手段，这洞穿人心的精准算计，让他感到一种智识上的战栗。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边那份刚被退回的求职简历。
hR的批注无比刺眼。
“想法不错，但过于理想化，不接地气。”
陈晋的手攥紧了那张纸，指节发白，将它死死揉成一团。
他准备放弃了。
回老家，当个乡村教师，了此残生。
他觉得，自己这一身屠龙之术，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
就在这时。
一个阴影，笼罩下来。
陈晋抬起头。
是秦峰。
那个正处于风暴中心的传奇，此刻正站在他面前，平静地看着他。
秦峰没有一句废话。
他只将一张折叠的纸条，轻轻放在陈晋的桌上。
陈晋迟疑着，展开。
一行清秀有力的钢笔字，直直撞入他的视线。
“你的文章风骨有余，却少了庙堂气。”
“空有屠龙术，却不知龙门何在。”
这两句话，像两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陈晋的灵魂。
他最隐秘的骄傲，和他最痛苦的迷茫，被这短短二十个字，剥得干干净净，无处藏身。
他猛地站了起来，动作过大，身后的椅子“哐当”一声翻倒在地。
“你……”
他浑身都在发抖，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
秦峰却像是没看到他的失态。
“我即将去的地方，是一片蛮荒之地。”
秦峰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一颗石子，砸进陈晋的心湖。
“那里豺狼环伺，危机四伏。”
“但也最需要一把锋利的笔，充当武器。”
他看着陈晋的眼睛，那份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引力。
“你的笔，不该用来写风花雪月，不该只用来教书育人。”
“它应该用来写檄文，写青史，写一个新世界的开篇序章。”
秦峰的身体微微前倾，发出了最后的邀请。
“有没有兴趣。”
“跟我赌一把？”
赌？
陈晋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着秦峰那张年轻得过分，却写满了故事的脸。
他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在招揽一个下属。
他是在寻找一个能看懂他棋局，并与之并肩作战的同路人。
他看懂了自己。
这比任何一份高薪的工作，任何一句廉价的赞美，都更能点燃他几乎熄灭的血。
陈晋忽然笑了。
他低下头，捡起地上那份被他揉成废纸的求职信。
然后，当着秦峰的面，一点一点，将它撕得粉碎。
纸屑纷飞。
像是为他那个迷茫困顿的过去，举行的一场盛大葬礼。
做完这一切，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廉价的衣衫，挺直了从未如此挺直过的腰杆。
他对着秦峰，深深地，鞠了一躬。
再抬起头时，他所有的自卑与颓唐都已褪去，眼底只剩下一片名为“新生”的光。
“愿为执笔人！”
秦峰点了点头，嘴角终于勾起一丝真正的笑意。
他收服了自己未来班底里，最锋利的一杆“笔”。
他转过身，看向窗外。
视线的尽头，是大学计算机中心的地下机房。
他笑着对身后的陈晋说。
“光有笔杆子还不够。”
“我们还需要一双能洞穿迷雾的‘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