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礁岛屿上的巨大爬痕与怪异陶片,如同无声的警告,让刚刚经历风暴洗礼的舰队不敢久留。徐衍手中的定海龟甲持续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温热,预示着这片看似平静的避风港下暗流涌动。海涛当机立断,在完成最紧急的修补和补给后,立刻率领舰队驶离环礁,继续沿着徐衍海图指引的航线南下。
穿越七洲洋的后续航程依旧不算平静,但有了之前的教训,舰队应对风浪更加从容。期间,他们再次远远瞥见了那艘幽灵般的黑色快艇,它如同一个冷漠的观察者,始终与舰队保持着距离,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其存在本身就如同一根扎在肉中的细刺。
历经近一月的艰苦航行,海岸线的形态开始发生显着变化。茂密的热带雨林取代了熟悉的温带植被,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郁而陌生的草木气息与湿热。根据海图与星辰定位,结合赢驷通过特殊加密信道远程提供的、远超这个时代精度的大致轮廓,舰队终于抵达了目标海域——中南半岛,古称扶南国的东部沿海。
海岸线蜿蜒曲折,分布着不少大小不一的河口与海湾。海涛命令舰队放缓速度,派出小艇对几处可能适合建立据点的地方进行初步勘探。然而,不是水浅多礁,就是缺乏淡水,或是地形不利于防御。
就在选择陷入僵局时,海涛收到了来自咸阳的又一条加密指令。指令中包含了一幅极其简略、却重点标注了一处海湾的地形示意图。赢驷凭借系统中的现代地理知识,明确指示舰队前往一处被标注为“金兰”的天然深水良港(即后世的金兰湾)。
“陛下神机妙算,竟对万里之外的地形了如指掌?”海涛心中震撼,不敢怠慢,立刻指挥舰队转向,朝着陛下指示的方位驶去。
当舰队绕过一处海岬,传说中的“金兰”湾展现在眼前时,所有人都被其完美的条件所震撼!湾口狭窄,两侧山丘拱卫,易守难攻。湾内水域开阔,水深足够容纳庞大的“蜃楼级”战舰,且风平浪静。周边森林茂密,淡水河流注入海湾,几乎是为海军基地量身打造!
“就是这里了!”海涛难掩激动,立刻下令舰队入港,选择湾内最有利的位置下锚。
登陆行动迅速展开。五百名陆战锐士率先登岸,建立警戒圈,清理出临时的营地区域。工匠和水手们随后跟进,开始利用携带的预制构件和当地木材,搭建营房、仓库和初步的防御工事。一座象征着大秦帝国在南疆前沿存在的据点,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成型。海涛将其命名为——“金兰港”。
金兰港的建立,自然无法避开当地的土着居民。在登陆后的第三天,一群皮肤黝黑、身着简陋麻布、手持青铜短矛和弓箭的扶南土着,在几位头插艳丽羽毛、身份看似是首领的人物带领下,出现在营地外围的森林边缘。他们的人数约有百人,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显然,那三艘停泊在湾内的庞然巨舰,给了他们极大的视觉冲击。
海涛遵循赢驷“恩威并施,以贸易开路”的指示,没有立刻采取武力驱赶。他让士兵们保持戒备但不要显露敌意,自己则只带着几名护卫和通译(由懂得一些南方百越语言的随军文官担任),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光亮的青铜镜、锋利的秦剑、色彩鲜艳的丝绸布匹以及一些食盐,主动走向土着首领。
通过生硬而艰难的交流,以及丰富的肢体语言,海涛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些土着属于一个沿海的小部落,他们对突然出现的“巨船”和“天降之人”感到恐惧,前来探查。海涛趁机表达了和平的意愿,表示大秦前来只为贸易和友好往来,并展示了带来的礼物。
当土着首领拿起那面能将人影照得清晰无比的青铜镜时,他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当他抚摸着光滑冰凉的丝绸时,眼中流露出痴迷的光芒;当他使用了一下秦剑,轻易砍断了一根粗壮的木棍后,脸上的敬畏之色更浓。
紧张的气氛迅速缓和。土着首领示意部下放下武器,并邀请海涛等人前往他们的部落做客。在部落的村落里,海涛看到了更为原始的生存状态,也见到了更多当地的物产——除了常见的热带水果、木材,还有一些色彩斑斓的鸟类羽毛、质地奇特的香料(与之前在辰韩所见类似,但种类更多),以及少量粗糙的黄金颗粒和象牙。
初次接触在谨慎而友好的氛围中结束。土着首领收下了丰厚的礼物,并表示愿意用当地的物产与秦人进行交换。一条初步的贸易渠道,就这样在南海之滨建立起来。
金兰港的建设稳步推进,与当地土着的贸易也带来了不少珍贵的特产和信息,一切都看似步入了正轨。然而,徐衍的眉头却始终没有舒展。他手中的定海龟甲,在金兰港期间,热度非但没有降低,反而在某些时刻,尤其是在深夜,会传来一阵阵极其短暂却异常灼热的刺痛感,仿佛被什么东西瞬间“聚焦”了一般。
同时,负责在港口外围山林中绘制地图的斥候,带回了一些令人不安的发现。他们在距离港口约二十里的一处隐秘山谷中,发现了一些被遗弃的、风格与土着村落截然不同的石头建筑废墟。废墟中残留的雕刻图案,扭曲而抽象,隐隐透露出一种与那“深渊之印”木雕相似的、令人不适的气息。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在废墟深处,找到了一具被藤蔓缠绕、早已风干、但骨骼结构明显异于常人、指骨异常细长且带有吸盘状凹陷的骸骨。
消息传回,海涛与徐衍面面相觑。
“看来,陛下选择此地,并非仅仅因为其天然良港之利……”海涛声音低沉,“此地,恐怕也并非一片净土。那些古老的、不属于人的东西……它们的触角,早已伸到了这里。”
徐衍默默点头,苍老的手指摩挲着滚烫的龟甲,望向港口外那片深邃的、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的南海,喃喃道:“福兮祸之所伏啊……都督,需得加快港口防御建设,老朽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看着我们。”
金兰港的建立,开启了一扇通往财富与扩张的大门,但门后的阴影,也愈发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