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由远及近。
沈绮梦瞬间从那种沉浸式的恍惚中惊醒,几乎是本能地,身体微微紧绷,眼神锐利地看向房门。即便是在这样看似安宁的环境里,长久训练形成的警惕性依旧刻在骨子里。
“吱嘎——”
老旧的木门被轻轻推开,林墨端着一个木质托盘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棉麻衬衫,袖子随意地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勾勒出他挺拔而温和的轮廓。
看到她已经醒来,并且站在窗边,林墨眼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惊喜和放松。
“你醒了?”他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润,快步走上前,将托盘放在桌上,很自然地伸手想要扶她,“感觉怎么样?快坐下,你身体还很虚。”
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手臂时,沈绮梦几不可察地微微一侧身,避开了。
林墨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脸上并无半分不悦,只是关切地看着她:“你昏迷了整整三天,精神力透支得太厉害了。先喝点药,我熬了很久,对恢复元气有帮助。”
托盘里,是一碗浓黑的汤药,旁边还贴心地放着一小碟晶莹的冰糖。
沈绮梦的目光从林墨温煦的脸上,移到那碗冒着热气的药汁上,再缓缓扫过这间充满生活气息的老屋。
“这里……是哪里?”她的声音因为久未开口而有些沙哑。
“放心,这里很安全。”林墨走到窗边,与她并肩而立,看着窗外静谧的巷弄,“这是我外婆生前住的老宅,在江南的一个水乡小镇,地图上都不太找得到。镇上住的都是几十年的老街坊,民风淳朴,很少与外面的人打交道。沈家的势力,暂时还渗透不到这里。”
他的语气平和而肯定,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江南水乡……外婆的老宅……
沈绮梦默默地咀嚼着这几个词。这里的一切,都与沈家那个冰冷、奢华、充满算计和危险的世界截然不同。空气是软的,阳光是暖的,连时间流淌的速度都仿佛慢了许多。
“我检查过你的情况,”林墨继续说道,语气转为严肃,“身体上的虚弱可以通过汤药和饮食慢慢调理,但精神力的损伤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温养,切忌心急,也不能再轻易动用催眠能力。”
沈绮梦点了点头。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那种识海被掏空、隐隐作痛的感觉依旧存在。这次逃亡,几乎耗尽了她的所有。
她走到桌边,端起那碗温度适中的汤药。浓重的苦涩气味扑面而来,她没有丝毫犹豫,像完成一个必要的程序一样,仰头将药汁一饮而尽。极致的苦味瞬间席卷了味蕾,让她微微蹙眉。
几乎在她放下碗的同时,一颗冰凉的冰糖被递到了她的唇边。
“含着,会好受些。”林墨的声音很近,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温和。
沈绮梦看着他那双清澈而专注的眼睛,迟疑了片刻,终是微微张口,将那颗冰糖含了进去。甜意缓缓化开,有效地驱散了舌尖的苦涩。
“谢谢。”她低声道,不仅是谢这颗糖,更是谢他做的一切。
林墨笑了笑,笑容如同窗外温暖的阳光:“我说过,我会帮你。现在,你什么都别想,把这里当成一个……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等你好起来,我们再商量以后的事。”
以后……
这个词对沈绮梦来说,曾经渺茫得如同星辰。而现在,似乎触手可及。
她重新坐回床边,阳光透过窗纸,在她身上投下柔和的光影。身体的疲惫感再次袭来,但这一次,不再有恐惧和不安伴随着她。
窗外,市井的声音依旧慵懒,偶尔有乌篷船的摇橹声和船娘的吴侬软语传来。在这片陌生的、却充满庇护感的宁静里,沈绮梦允许自己闭上了眼睛。
或许,她真的可以暂时停下奔逃的脚步,让千疮百孔的身心,在这江南的烟雨朦胧中,获得一丝喘息和愈合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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