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透过写字楼的落地窗，在苟富贵办公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盯着电脑屏幕上“富贵传媒月度报表”的标题，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却迟迟没按下一个键——报表里的数据很好看，新签约的主播涨粉量破了平台纪录，广告合作的报价比去年翻了三倍，可这些本该让他兴奋的数字，此刻却像隔了一层雾，勾不起他半分情绪。
桌角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助理发来的“明日直播排期表”，表格里“玥玥”的名字被红笔圈了出来，备注着“钢琴专场，主推”。苟富贵的目光在那个名字上停了三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最后还是按灭了屏幕，把手机塞进了抽屉最深处。
暂停与玥玥的往来，是他半个月前做的决定。那天玥玥在直播间弹完《后来》，私信里跟他说“苟总，今天收到一个观众五千豆的打赏，他说这是攒了半个月的早餐钱，想让我多唱首歌——原来被人认真对待的感觉这么好”。他看着那条消息，手指在对话框里打了又删，最后只回复了一句“好好直播，注意休息”。
他不敢再跟她走得太近。他是从睡桥洞、啃冷馒头过来的，身上带着太多底层打拼的粗糙棱角；而玥玥不一样，她指尖的钢琴茧、说话时眼里的光，都像是从温室里长出来的，干净又纯粹。他怕自己这点“苟富贵”的家底，配不上她眼里的真诚；更怕自己那些没说出口的心动，会打乱她的节奏——毕竟，他是老板，她是员工，这层身份像一道无形的墙，把所有可能都拦在了外面。
“苟总，下班了。”助理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报表要是不急，明天再弄也行，您最近好像没怎么休息好。”
苟富贵抬起头，才发现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写字楼里的灯光只剩下零星几盏。他揉了揉眉心，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走吧，我再待一会儿。”
助理走后，办公室里只剩下键盘敲击的轻响。苟富贵关掉了报表文档，新建了一个空白文档，光标在屏幕上闪了又闪，像他没说出口的心事。他想起自己刚到这座城市的时候，揣着五百块钱，在桥洞里睡了三天，每天靠便利店的临期面包充饥；想起第一次做直播运营，为了帮一个小众主播拉流量，在网吧里熬了两个通宵，最后却因为平台算法变动，所有努力都打了水漂；想起遇到玥玥的时候，她抱着一台旧钢琴，在直播间里唱《后来》，弹幕里满是“没人看就别播了”的嘲讽，可她还是笑着说“没关系，我再唱一首就好”。
那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闪过，苟富贵的指尖终于动了起来。
“阿贵第一次睡桥洞的时候，月亮特别亮，把桥洞照得跟白天似的。他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外套，想着明天要是再找不到工作，就只能回老家——可他不想回，他怕村里的人说‘你看，那谁出去闯了半年，还不是灰溜溜地回来了’。”
屏幕上的文字一行行增加，主角“阿贵”的名字，是他给自己取的小名，只有母亲还在世的时候这么叫他。阿贵的经历，几乎是他的翻版——睡桥洞、啃冷馒头、做运营被坑、创业遇挫，连身上那股不服输的韧劲，都和他一模一样。
敲到“阿贵第一次见到钢琴女孩”的时候，苟富贵的指尖顿了顿。他想起玥玥第一次来公司面试的场景，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抱着一个琴谱夹，紧张得手都在抖，却还是清晰地说“我想做钢琴直播，想让更多人听到我的琴声”。他在文档里写道：“钢琴女孩走进直播间的时候，阿贵正在核对数据。她抱着一台旧钢琴，琴身上还有几道划痕，可她坐下的时候，脊背挺得笔直，指尖落在琴键上的那一刻，整个房间好像都亮了。”
他把玥玥在直播间里说过的话，都写进了书里——“五千豆的心意比五千万炫富珍贵”“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听，我就会一直唱”“弹琴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发光的”。他不敢写得太直白，却又忍不住把所有关于她的细节，都藏进了“钢琴女孩”的角色里，像是在偷偷守护着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写字楼里的最后一盏灯也灭了。苟富贵伸了个懒腰，才发现自己已经敲了三个多小时，文档里的字数已经超过了一万。他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那些没说出口的心事，那些不敢表露的心动，终于有了一个出口，不用再憋在心里，堵得发慌。
他给小说取了个名字，叫《千亿总裁的直播间》。名字听起来很俗，像是市面上常见的爽文，可他知道，书里藏着的，是他最真实的过往，和最小心翼翼的喜欢。他没署名，只在作者栏里填了“匿名作者”四个字——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这是他写的，更不想让玥玥知道。他怕她看出来“阿贵”是他，怕她看出来“钢琴女孩”是她，更怕她知道了之后，连直播间里的那句“苟总好”，都变得客气又疏远。
第二天上班，苟富贵把小说上传到了富贵传媒旗下的文学平台“青芒阅读”。平台的编辑是他的老熟人，看到后台新增的连载，还特意发来消息问他：“苟总，这‘匿名作者’是你朋友啊？文笔挺真实的，尤其是写直播行业的那些细节，一看就是内行。”
苟富贵回复了一句“是个朋友，想试试水”，就关掉了聊天窗口。他没指望这本书能火，毕竟平台上的爽文太多，他这本没金手指、没狗血剧情的小说，看起来实在不起眼。他只是想找个地方，把自己的心事写下来，至于有没有人看，他其实不太在意。
可他没想到，这本书会火得这么快。
上线第一天，章节下面只有几条评论，大多是“作者是不是做过直播啊？细节好真实”“钢琴女孩好可爱，希望她能火”。苟富贵看到那些评论的时候，心里偷偷乐了一下，像是自己的秘密被人读懂了一样。
上线第三天，书的热度开始涨了。有读者在评论区留言：“阿贵的经历太真实了，我也是从睡地下室过来的，看到他熬通宵做数据的时候，眼泪都快下来了”“流量造假那段，简直是我去年的真实写照！平台算法坑死人啊”。越来越多做过直播行业的人，在评论区分享自己的经历，把这本书当成了“行业树洞”。
上线一周，书冲进了平台热度榜前十。有读者专门写了长评，标题是“这不是爽文，是每个打工人的真心话”。长评里说：“阿贵面对钢琴女孩时的自卑，我太懂了——喜欢上一个比自己优秀的人，总觉得自己配不上，连靠近都要鼓足勇气。作者把这种心动写得太细腻了，没有狗血的追求，只有偷偷的关注和小心翼翼的守护，这才是现实里的喜欢啊。”
苟富贵看到那篇长评的时候，正在喝咖啡，差点把咖啡洒在键盘上。他盯着屏幕上的文字，眼眶忽然有点发热——原来，不止他一个人有这样的心事，原来，他藏在文字里的喜欢，真的有人能读懂。
上线两周，《千亿总裁的直播间》冲到了平台热度榜第一。平台的编辑发来消息，语气里满是兴奋：“苟总！你朋友这本书爆了！现在后台催更的消息都快挤爆了，还有出版社来问能不能出书！”
苟富贵看着消息，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反而有点慌。他打开书的评论区，看到密密麻麻的留言，有催更的，有讨论剧情的，还有人在猜“匿名作者”到底是谁。有人说“作者肯定是做过传媒公司的，不然写不出这么真实的行业细节”，还有人说“作者是不是喜欢过一个钢琴主播啊？不然怎么能把阿贵的心动写得这么戳人”。
他赶紧关掉了评论区，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想找个出口，却把心事写成了所有人的共鸣。他看着屏幕上“阿贵”和“钢琴女孩”的名字，忽然想起玥玥昨天直播的时候，说“最近在看一本叫《千亿总裁的直播间》的书，觉得写得特别好，尤其是里面的钢琴女孩，我好喜欢她”。
苟富贵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他不知道玥玥有没有看出来什么，也不知道如果她看出来了，会是什么反应。他只知道，自己藏在文字里的心事，好像再也藏不住了——就像春天里的花，就算想憋着不开，可到了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冒出花苞来。
下班的时候，苟富贵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到了公司楼下的咖啡店。他点了一杯玥玥喜欢的拿铁，坐在靠窗的位置，打开了文档。光标在屏幕上闪了闪，他敲下了新的章节标题：“阿贵偷偷给钢琴女孩刷了五千豆，备注里写着‘你的琴声很好听’。”
窗外的霓虹又亮了起来，映在玻璃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苟富贵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或许，有些心事，藏在文字里，也挺好的。至少，他还能以“阿贵”的身份，靠近那个他不敢靠近的人；至少，他还能在书里，给“阿贵”和“钢琴女孩”一个，他不敢奢求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