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虽然羞恼,但还是上前一步,接过酸奶,低声说:“快走吧你!丢死人了!”
王强冲她做个鬼脸,又对英子说:“英子姐,一会儿食堂一起吃饭啊!”
英子忍着笑:“好。”
王强这才心满意足,啪嗒啪嗒地走了。
食堂里,人声鼎沸。英子、张军、周也、王强四人围坐一桌。
张军去买了三瓶橘子汽水回来,递给英子、周也和王强。
周也接过来,看了一眼:“你怎么就买三瓶?”
张军扒拉一口米饭:“我不想喝。”他喉结动了动,目光从冒着凉气的汽水瓶上移开。
英子心里明白,没说什么,把自己那瓶推过去:“我喝不了凉的,你帮我喝点。”
周也的脚在桌下轻轻碰着英子的脚踝。
英子耳根一热,瞪他:“你脚老实点!”
周也面不改色:“地方小,碰一下怎么了?”他把自己餐盘里的肉片夹给她,“赔你的。”
“谁要你赔!”英子筷子一挡。
两双筷子短兵相接。
王强噗嗤笑了,用手肘撞张军:“瞧见没?递菜传情呢!”
张军没吭声,低头把碗里的米饭扒拉得干干净净。那肉片,他本来也想夹给英子的。可他没有。
最卑微的爱,是连一份像汽水般冒泡的关心都无力给予,只能把所有的苦涩,连同碗里最后一粒米饭,一起沉默地咽下。
英子夹起自己碗里的土豆,快速放到周也米饭上:“这个软,堵你的嘴!”
说完她就后悔了,赶紧埋头吃饭,脸颊飞红。
周也看着那块土豆,眼里闪过笑意,安静地吃了下去。
桌子底下,两人的脚还挨在一起,这次谁也没挪开。
幸福面馆,午休时间。
吊扇在头顶吱呀呀地转着,吹出温热的风。张姐已经趴在角落的桌子上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常松用三张椅子拼了个“床”,也睡着了,胳膊搭在额头上。店里很安静,只有外面偶尔传来的车铃声。
红梅和大玲坐在另一张桌子旁,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红梅放下手里正在看的账本,转向大玲:“玲姐,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大玲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红梅继续说:“你一个人这么多年,带着张军,小娟,太不容易了。我看着都心疼。”
大玲心里一紧,不知道红梅要说什么。
“我家常松他们船上有个老夏,人特别实在,前几年媳妇得病没了……留下两个女儿。”红梅观察着大玲的脸色,慢慢说道,“我们寻思着,你要是愿意,可以认识一下。没别的意思,就是先认识一下,成不成的全看缘分。”
张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支棱着耳朵听,听到这里,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嘴巴张着,忘了合上。
一股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恼怒的情绪“噌”地窜上来,顶得她心口发堵。
她这头刚把袖口挽好,架势摆足,准备好好敲打敲打这个不知分寸的大玲,叫她认清自己的位置,也让红梅看看谁才是真正为她出头、替这个家保驾护航的自己人。
她甚至已经在脑海里预演了好几遍,如何用连珠炮似的质问,把大玲那张故作平静的脸皮撕下来,看她羞愧难当、无地自容的样子。那场景,想想都解气。
可红梅这轻飘飘一句介绍对象,像根细针,噗一下,把她好不容易吹胀起来、准备大干一场的“正义气球”给扎漏了气。
这还让她怎么发作?一拳头砸下去,不仅没了靶子,反倒显得她张春兰小肚鸡肠,枉做小人。
合着闹了半天,小丑竟是她自己?这口气,她怎么咽得下去!
一股邪火在她五脏六腑里乱撞,却找不到出口,最后全拧成了一声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冷笑。
大玲也愣住了,脸上血色褪去一些,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她怎么也没想到,红梅会跟她说这个。是……是因为常松吗?他们看出来什么了?她心里瞬间转过无数念头,尴尬,羞愧,还有一丝被看穿心思的难堪。
还是,自己那点连自己都不敢细想的心思,早已像摊开的账本,明明白白地摆在了红梅面前?
可红梅没有撕破脸,没有斥责,反而给她铺了一条这么体面、这么温暖的下坡路。
这比骂她一顿,还让她难受。
红梅看着她变幻的脸色,语气更加温和,拉着她的手:“咱们女人,最知道女人的难处。最主要的是,你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疼你。老夏那人,我和常松都觉得靠得住。”
红梅伸出的手,带着泥土般的踏实。
她不是在施舍,而是在指路——你看,幸福不止一条窄巷,往前走走,或许别有洞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