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那个洋娃娃,是在旧货市场角落的铁皮箱里。
那天周末,他和小刚约好去淘旧漫画,却被箱子里半露的蕾丝裙摆勾住了目光。洋娃娃有一头金灿灿的卷发,蓝色的玻璃眼珠像蒙着层雾,身上的白色纱裙沾着几处洗不掉的褐色污渍,看起来旧得有些诡异。“这玩意儿看着渗人,别碰了。”小刚皱着眉往后退,可小明却被那双眼珠吸住了似的,老板说五块钱随便拿,他竟真的揣进了书包。
回到家,小明把洋娃娃摆在书桌一角。夜里写作业时,总觉得背后有目光。他猛回头,洋娃娃好好立着,只是玻璃眼珠好像转了个方向,正对向他的椅背。他揉了揉眼睛,只当是光线问题,可第二天清晨,却发现书桌上的铅笔全被折成了两段,而洋娃娃的裙摆上,沾了点铅笔芯的黑灰。
他把这事告诉小刚,小刚当即拽着他去查那洋娃娃的来历。旧货市场的老板支支吾吾,说这是上个月一个老太太拿来寄卖的,老太太走的时候反复说“它要找新主人”。两人没查出更多,只当是巧合,可怪事却接二连三地来。
那天晚上,小刚在小明家留宿。半夜,小刚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吵醒。他睁开眼,看见月光下,那个洋娃娃正踮着脚尖,沿着床边慢慢走。它的纱裙扫过地板,发出沙沙的响,蓝色眼珠在暗处亮得吓人。“小明!醒醒!”小刚推了推身边的人,可小明睡得很沉,怎么都叫不醒。就在洋娃娃的手快要碰到小明脸颊时,小刚抓起枕边的台灯砸了过去,洋娃娃“咚”地摔在地上,玻璃眼珠碎了一颗,露出里面黑漆漆的空洞。
第二天,小明醒来,看见摔在地上的洋娃娃,却完全不记得昨晚的事。小刚把所见的一切说出来,小明终于慌了,两人决定把洋娃娃扔掉。他们骑着车跑到郊外的垃圾场,把洋娃娃塞进最深的垃圾桶,还压上了几块大石头。可当天晚上,小明推开家门,却看见那个洋娃娃正坐在他家的沙发上,碎掉的眼珠处,竟换成了一颗红色的纽扣,纱裙上还沾着垃圾场的泥土。
“它跟着我们。”小明的声音发颤。小刚咬了咬牙,想起外婆说过,邪物怕阳气重的地方。两人查了地图,找到城郊一座废弃的老教堂,决定天亮就把洋娃娃送过去。可没等天亮,小明就接到了小刚妈妈的电话——小刚不见了。
小明疯了似的跑到小刚家,只见小刚的房间里一片狼藉,书桌上摆着那个洋娃娃,而洋娃娃的怀里,抱着小刚常戴的那顶蓝色棒球帽,帽檐上还沾着几根小刚的头发。“它要的是我们俩。”小明盯着洋娃娃,突然发现它的纱裙内侧,绣着两个模糊的小字,像是“莉莉”。
他立刻跑回家翻旧报纸,终于在十年前的社会新闻里找到了线索:十年前,城郊有个叫莉莉的小女孩,和邻居家的两个男孩玩捉迷藏时,被锁在了老教堂的阁楼里,活活饿死了。而那两个男孩的名字,一个叫陈明,一个叫陈刚——正是他和小刚爷爷给他们取的“大名”,只是平时没人叫。
原来,那个洋娃娃,是莉莉生前最喜欢的玩具。
小明抱着洋娃娃,独自去了老教堂。阁楼的门还像十年前那样虚掩着,里面积满了灰尘。他把洋娃娃放在莉莉当年饿死的角落,刚要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小女孩的哭声。“你们终于来了。”一个细细的声音响起,洋娃娃的头慢慢转过来,红色的纽扣眼珠盯着他,“当年你们把我锁在这里,现在,该换你们陪我了。”
阁楼的门“砰”地关上,小明想推,却发现门把手上缠着洋娃娃的蕾丝裙摆,越缠越紧。他回头,看见洋娃娃慢慢站起来,纱裙飘在空中,碎掉的玻璃眼珠处,流出两行黑色的液体,像在流泪。
楼下,小刚突然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躺在教堂门口,手里还攥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三个小孩笑着抱在一起,中间的小女孩抱着一个洋娃娃,正是他们见过的那一个。他猛地冲进教堂,撞开阁楼的门,却只看见空荡荡的房间,角落里放着那个洋娃娃,而洋娃娃的怀里,抱着两件小小的衣服,正是他和小明昨天穿的那两件。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洋娃娃身上,它的纱裙慢慢褪色,最后变成了一堆灰。小刚捡起那堆灰,里面掉出一张纸条,上面是用铅笔写的小字:“我只是想找你们,再玩一次捉迷藏。”
后来,小明再也没有出现过。有人说,他跟着莉莉去了另一个世界,也有人说,他只是躲起来了。但小刚知道,那个洋娃娃从来都不是索命的,它只是一个孤独的小女孩,想找回曾经的朋友。
只是从那以后,每当有人在旧货市场看到一个金色卷发的洋娃娃,都会立刻转身离开,因为他们知道,那个洋娃娃的眼睛里,藏着一个等待了十年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