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机场……”
车辆刚驶离事故发生的大桥，副驾驶座上的人便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尚未平复的微颤，像受惊后蜷缩起来的幼兽。
诸伏景光快速瞥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伸出右手，用力揉了揉身旁那颗低垂着的、银发凌乱的脑袋——这条路本就是去机场的。
“shiro有受伤吗？身上有没有哪里疼？”
“……没有。”银发青年的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要被引擎声盖过。
直到拐上高速，诸伏景光才再次开口：“刚才的那辆车上还有谁？shiro认识吗？”
“……是阿玛罗，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司机。”
诸伏景光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了一瞬，咬紧牙关。他很快控制住这细微的反应，依旧目视前方。
“hiro……认识阿玛罗吗？”
诸伏景光皱起眉头，“听说过。”
这个名字在组织底层成员中并非默默无闻，通常与一些不那么愉快的“任务”联系在一起。
白川见月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几乎含在嘴里：“……所以……hiro现在……和那些来抓我的人，也是一起的吗？”
诸伏景光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嗯。我没想到，他们大动干戈要找的人，真的是你。”
他现在只感到深深的后怕和庆幸。要是再晚一点，shiro恐怕就……
“hiro现在……还是‘绿川光’吗？”
“嗯。”
车内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诸伏景光还是忍不住开口，想要理清那惊魂一刻的细节：“shiro，刚才在桥上……”
话音未落，白川见月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打断了他的问话。
白川见月拿出手机接通，低声回应：“嗯。还在路上，zero。”
“！！！”
诸伏景光猛地扭过头，那双蓝色的上挑猫眼瞬间瞪大，写满了震惊。他几乎是触电般地将头转回前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聚焦在路况上。
晨雾渐浓，能见度越来越低。
白川见月对着电话又简单应了两声，便结束了通话。他看向身旁身体明显僵硬起来的诸伏景光，轻声解释道：“zero……现在的代号，是‘波本’。”
“波本……” 诸伏景光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消化这个爆炸性的信息。不久前，他似乎还完成过“波本”下达的某个探查任务……世界竟如此之小，又如此残酷。
他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那就从zero……不，从波本开始，慢慢说吧。”
“嗯……” 白川见月点了点头，开始断断续续地叙述起来，将这几天的遭遇——偶遇阿玛罗和调酒师“零”，意外获得芯片，被不明人士跟踪，以及今天的行程都是降谷零的安排——大致说了一遍。最终，话题还是绕回了桥上那场灾难。
“我坐的出租车突然爆胎了，只好转道去地铁站，但是很快，好像又有人盯上了我……然后阿玛罗就出现了……”
“好了。” 诸伏景光低声打断，不忍心让他再详细回忆那些生死一线的恐惧细节，“先休息一下，我们马上就到了。”
方向盘一转，车辆驶入了被浓雾包裹的机场区域。航站楼的灯光在雾气中晕染开一片模糊的光晕。
诸伏景光停好车，带着白川见月走进室内。
人流不算密集，因为外面能见度越来越低，广播里不时传来航班延误或取消的通知。
“你刚才说，zero也要来机场？”
看到身旁的人点头，诸伏景光继续说道，“先去贵宾休息室吧，时间还来得及，那里也安静些。”
“嗯……”
贵宾休息室内。
白川见月蜷缩在柔软的沙发角落里，依旧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摩挲着风衣上一道不起眼的小裂口，整个人笼罩在低落和不安之中。
诸伏景光看着银发青年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去取些吃的和热饮来，shiro在这里等一下，好吗？”
“嗯……”
没过多久，诸伏景光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上面放着简单的三明治、几块精致的蛋糕，以及三杯冒着袅袅白气的饮料。
他将那杯特意加了大量蜂蜜和柠檬片的红茶轻轻放在白川见月面前，自己则端起了一杯黑咖啡。
看到银发青年在他的示意下，终于小口小口地开始喝红茶，又慢慢拿起一块三明治，诸伏景光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了一些，自己也拿起另一份三明治，简单地吃了几口。
休息室的门被再次推开，降谷零步履匆匆地赶来，额前的金发被雾气打湿，几缕黏在额角，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
诸伏景光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两人在门口短暂交汇，视线快速接触，却都在瞬间读懂了对方眼中的千言万语。他们默契地微微颔首，如同完成了某个无声的交接。
“安室透。”
“绿川光。”
白川见月看到降谷零，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身，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愧疚和不安，声音细弱：“对不起，zero……”
降谷零几步跨到他面前，没有多余的言语，张开手臂给了他一个坚实有力的拥抱，手掌在他背后安抚性地拍了两下，随即松开，认真说道：“别说傻话。shiro安然无恙，就是唯一的好消息。”
他拉着白川见月重新坐回沙发，自己也紧挨着坐下。
诸伏景光则默契地移动到了靠近门口的位置，保持警戒。
降谷零将声音放缓：“现在感觉好些了吗？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刚才在桥上，shiro是怎么逃出来的吗？”
白川见月捧着温热未褪的茶杯，微微蜷缩着身体，目光落在杯中晃动的清澈茶水中，低声叙述道：“嗯……车上，有两个人。阿玛罗坐在后面，他说……要带我去参加什么派对……我不愿意，想逃跑，就和他们起了争执……”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那混乱的场面，“然后，车突然失控了，撞向了栏杆……我就……就趁机打伤了阿玛罗，打开车门跳了出去……没想到，车子掉下去爆炸了……我更没想到……hiro会突然出现……”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彻底消失。
诸伏景光忍不住插话：“要不是我正好赶到，shiro也差点就要掉下去了。”
降谷零的手再次放在银发青年微躬的背上，慢慢抚摸起来，却感到手掌下的身体颤抖起来。
“车里……有炸弹……我，我杀了阿玛罗和那个司机……对不起……”银发青年闭上眼，纤长的睫毛剧烈颤抖，仿佛在等待即将到来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