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山庄主理人为一众受困于这次意外的客人准备了一份精致的当地特产。
矢岛夫妇难得齐齐现身。社长依旧板着脸,丽子夫人倒是在温和地与众人寒暄。
松田阵平的目光在客厅里扫视一圈,却始终没找到那抹亮眼的银色。
“那家伙……又溜到哪里去了?”
萩原研二收起无人接听的手机,无奈摇头:“估计是又把手机丢在房间里了。”
“既然没特意说明去向,应该没有离开太远。”诸伏高明分析道,“可能是发现了什么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吧。”
……
最终,诸伏高明在安静的图书角发现了正在专注阅读的银发青年。
桌面上散乱地摊开了许多本地理杂志,还有之前高桥和中根赠送的那张手绘地图。
“怎么忽然对地图有兴趣了?”
白川见月放下手里的杂志,抬眼道:“我打算出去旅行。之前也说过吧。”
“嗯,之前也听你说过。”诸伏高明轻轻颔首,脸上多了几分怀念的神色。深蓝色的眼眸带上了浅浅的笑意,也沉淀着更深的温柔。
“要是觉得苦恼,或者累了,长野随时欢迎你回来。别忘了,那里也是你的家。”
“那对taka先生就太残忍了。”
诸伏高明的眼睫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他垂下视线,将眸中一闪而过的痛楚与涩然悄然掩去,只在唇角留下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有点苦。
他想起那时自己毫无征兆地开口,让shiro回东京的瞬间,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残忍”?
但shiro却在说:谢谢。就此成了留在他心里的温柔烙印。
“谢谢。”银发青年的声音仿佛与记忆中重叠,将诸伏高明拉回了现实。
“taka先生送的那把钥匙,我会好好保管的。”
“……嗯。”
诸伏高明低低应了一声。不过几息,他抬起眼眸,已经恢复了平时的从容。
“对了,松田君和萩原君也在找你。这些书我来收拾就好。”
“哦。那就拜托了。”白川见月没有推辞,起身离开,脚步声在静谧的图书室里渐行渐远。
诸伏高明站在原地,并未立刻去收拾桌上的狼藉。目光贪婪地捕捉着那抹银色,直到人彻底消失在走廊转角。
是谁说过,距离和时间是最好的冷却剂?
六百多个日夜的分离,非但没能让他的思念褪色,反而在重逢时,如同久旱后被骤雨浇灌的藤蔓,更加顽固地缠绕在心间,枝繁叶茂。
一切都是自欺欺人。
这份近乎残忍的温柔,让他如此动摇,如此眷恋,如此……感到寂寞。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倾心于这样独特又耀眼的存在,触碰时却发现早已如水一般,沁入肌肤,渗入血脉,再难从身体中分离。
“喂。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大和敢助粗犷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他看见挚友手捧着一本杂志,却目光失焦地立在书架前,不由得皱了皱眉。
诸伏高明没有回头,视线落在桌上那张被遗忘的地图上。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低如长弦震颤的声音消散在唇边,带着无尽的怅惘。
大和敢助大步走近,重重拍了拍高明的肩膀:“别在这里伤春悲秋了,出去透透气吧。雾已经散了,今天的阳光还挺暖和的。”
诸伏高明望向窗外:“……是啊。”
此时的山间,薄雾正在渐渐散去。
阳光穿过雾霭,在林间洒下缕缕金线。
树梢上的积雪开始慢慢融化,滴落的水珠又落在地上厚厚的雪堆里,悄无声息。
白川见月走出山庄主楼。没走多久,雪地上新鲜的脚印很快引来了某个气势汹汹的身影。
松田阵平几乎是冲过来的,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成一团,还没喘匀气,手已经紧紧握住了银发青年的手腕。
“喂!你还真是稍有不注意就能消失不见啊!”
“……我刚才在看书。”
松田阵平的手心滚烫,白川见月却只是轻轻一挣,手腕便从他掌中滑脱。
他不依不饶,直接弯腰将人扛上肩头,动作又快又急,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放我下来。”银发青年的平静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不要!”卷毛青年凶巴巴地吼道。
白川见月腰身一拧,单手在卷毛猫猫背上一按。
天旋地转间,随着一声闷响,松田阵平整个人栽进了旁边的雪堆,溅起一片雪沫,只剩下两条长腿在空中徒劳地蹬动。
白川见月轻轻拍了两下手,拂去掌中的雪粒:“冷静了吗?”
松田阵平从雪堆里坐起身,睫毛上沾着细碎的冰晶,融化的雪水顺着脸颊滑落。他怔怔地望着对方,直到白川见月伸手替他拂去发间的积雪,指尖掠过时带着一丝凉意。
当那微凉的手指轻触到肩膀时,松田阵平突然攥住眼前的手腕。
他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声音有些发颤:“你……不会突然消失吧?”
“不会。”白川见月轻声答道,唇角扬起一抹浅笑,像初春解冻的溪流,清冽又温柔。
这时,萩原研二的呼喊由远及近,惊起了枝头的积雪。
“shiro酱——!阵平酱——!打架可不好哦!”
卷毛青年如梦初醒般放开手,慌忙想要站起,却在积雪中打了个滑,又跌坐回了雪堆里。
白川见月默默转过头,肩头轻颤。
“阵平酱!”萩原研二快步跑来,手忙脚乱地把像只翻了壳的乌龟一样在雪地里扑腾的幼驯染挖了出来,替他拍打着身上的雪粒,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你们在干什么啊?”
松田阵平瞪了一眼那个偷笑的家伙,耳尖泛红,粗声粗气道:“……没什么。只是被某个笨蛋摔进了雪堆里。”
“诶?”萩原研二眼中闪过狡黠的光,突然将松田重新推倒在雪地里,用冰凉的手摸在他后颈,“这么有趣的事情为什么不叫我啊!”
“喂!你干什么?”松田阵平连忙挣扎着坐起,肩上还挂着个黏人的笨蛋幼驯染。
“正好~这次来做个双人造型的雪人吧。”白川见月趁机捧起一把雪洒在两人身上,笑得很是不怀好意。
复仇时刻.jpg
萩原研二立即贴在松田身旁,可怜巴巴地眨眼:“不要~shiro酱,会感冒的。”
回应他的是落在发顶的一团雪。
萩原研二顿时僵住,连大气都不敢喘。
不敢动.jpg
松田阵平:“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等下就要回去了。”
然后脑袋上也被放了冰冰凉凉的一团。
松田阵平:“……”
“哦,那回去了。”白川见月拍了拍手,转身就走。
两人对视一眼,拿下头顶上的东西。
是雪兔。但身体是标准的球型,只有两片用绿树叶做的耳朵。因为没有红色的果子,眼睛用树枝划出了眯眼造型,看起来憨憨的。
松田阵平嗤笑一声,“哪有这么胖的雪兔。”
“这么可爱的雪兔也只有shiro酱才做的出来吧……”萩原研二将两只贴在一起,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松田阵平看着那两只几乎占不下树桩的球型物,默默将心里的吐槽咽了回去。
不远处,白川见月回头催促道:“喂,你们在磨蹭什么呢。还回不回去了?”
松田阵平:“回!当然回!”
萩原研二:“等等我们啊shiro酱!”
二人连忙追上去。
雪地上的脚印交织在了一起。
两只挤在树桩上的雪兔,眯着眼睛目送三人远去。
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洒在圆滚滚的身体上,试图给它们减肥。
不过,应该还要很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