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病房笼罩在淡淡的药水味的宁静里,混合着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低鸣,偶尔有书页翻动的轻微声响清晰地响起。
白川见月半倚在升高的病床上,轻轻翻阅着诸伏高明留下的推理小说。
突然,病房门被“哐当”一声推开,午间的宁静瞬间碎裂。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身影准时出现,带着今天的病号餐,以及……远比餐盒更引人瞩目的“勋章”。
两人脸上都挂了彩,像被粗暴涂抹过的画布。
松田左侧颧骨上多了一块显眼的青紫,边缘泛着瘀血的红晕,嘴角破了皮,凝着一点暗红的血痂,为他本就桀骜不驯的面容平添几分凶意。
萩原亦不遑多让,额角贴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白色纱布,还洇着淡淡的红痕,右脸颊微微肿起,破坏了原本俊朗流畅的线条。然而,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像是藏着两簇跳跃的小火苗。
与他们狼狈外表形成刺眼反差的,是周身洋溢的那种近乎耀眼的……神清气爽。
松田仿佛连微卷的发丝(虽然很短)都透着一股“本大爷今天真痛快”的意气风发,墨镜配合的闪着光,嘴角破皮处随着他咧开的笑容被牵动也浑不在意。
萩原抱着保温盒的姿态简直像抱着什么战利品,笑容灿烂得几乎能晃花人眼。
白川见月的视线从书页上缓缓抬起,掠过两人脸上新鲜的“战绩”,没有惊愕,没有担忧,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合上书,书脊在膝盖上轻轻一顿,发出沉闷的声响,声线平稳无波:“发生什么事了?”
萩原研二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动作大了点,扯到额角的伤,疼得他“嘶”地吸了口凉气,但笑容依旧灿烂如初:“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活动了下筋骨,跟几个不长眼的家伙进行了点友好的‘肢体交流’。”
“和谁?”白川见月追问。
松田阵平撇了撇嘴,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几个嘴欠皮痒的杂碎而已。不值一提。”他下颌微抬,带着点挑衅的意味,仿佛在等待下文。
白川见月的目光在两张写满了“打得很爽”、“快问细节”的脸上停留了一秒,最终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仿佛只是看见了两只精力过剩的猫在外面打完架回来,带着一身乱毛和抓痕。再寻常不过。
他重新低下头,视线落回书页上,继续刚才被打断的阅读。
这过于波澜不惊的反应让两位等着“邀功”的“战士”有些错愕。
“诶诶诶?等一下!别看书啦!”萩原研二几步窜到床边,献宝似的把保温盒提到白川见月眼前晃了晃,“今天的午饭可是咖喱哦!特制咖喱!”
……
饭后,短暂的午休时间将尽。窗外的阳光倾斜了几分,在地板上拉出狭窄却明亮的光影。
白川见月放下水杯,抬眼看着仍大喇喇占据着沙发和椅子、毫无离去之意的两人,疑惑道:“你们……不回去上班吗?”
这个时间,警视厅应该已经结束午休了。
“诶?”萩原研二接过杯子,夸张地睁大眼睛,一脸纯然的无辜与惊讶,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刚才……没说吗?”他拖长了尾音,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松田。
松田阵平接收到信号,嘴角那抹痞气的笑容瞬间放大,带着一种近乎炫耀的得意,字正腔圆地清晰宣布:
“我们,因为打架斗殴,扰乱公共秩序——”
他甚至刻意停顿了一下,着重咬出最后几个字:“被停职处罚一周!”
白川见月:“……”
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这两位——因打架被停职,非但毫无愧色,反而满脸“快表扬我们”,甚至洋溢着“普天同庆”般喜悦的年轻警官,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是什么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萩原研二立刻放下杯子,整个人凑到床边,笑容放大到极致,带着几乎要溢出来的雀跃:“所以接下来的七天,我们可以每天都来陪shiro酱了!是不是超~级棒?”
白川见月无声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话。
……就算没有假期,不是也天天都来吗?
松田阵平虽然没有附和,但非常配合地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同样亮晶晶的眼睛,微微扬起的下巴和周身散发出的愉悦气息,也明确无误地表达着同样的意思。
白川见月:“…………”
萩原&松田:“…………”
病房里弥漫开一阵微妙的寂静,只剩下窗外遥远的车流声。
白川见月看着眼前两张写满了“快问原因”、“快夸我们”的期待脸庞,无声地叹了口气,默默把刚拿起的书放回枕头边,依从心意配合地发问:“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打架?”
松田阵平这才收敛了些许过于外放的笑意,朝萩原研二的方向使了个眼神,“hagi在新组里表现太亮眼,没过多久就把原来那个靠着资历混日子的主排手挤下去了。那个废物自己本事不济,还输不起,连带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在更衣室里阴阳怪气,嘴巴不干不净。”
白川见月:“……哦。”
果然,人类的嫉妒和幼稚,与职业、年龄毫无关系。
“还说些关于那场爆炸的胡言乱语。”萩原研二补充,眼神冷了下来,“我之前都无视了。他们反倒变本加厉,故意找茬。这次……还扯上了shiro酱……”
他搁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一下,随即又松开,脸上的笑容再次阳光灿烂,“所以,绝对无法饶恕~”
松田阵平的目光落在沉默的银发青年身上,(趁机)飞快地伸出手,带着点安抚意味,轻轻揉了揉那颗银色的脑袋,又在“啪”的挥打声降临前迅速撤回,“不用担心,那几个蠢货伤得可比我们难看多了,还被降了职。”
见状,萩原研二也眼疾手快地凑过去,小心翼翼地蹭了蹭那片头顶,然后像偷到糖果的孩子般迅速收回手。
白川见月:“……”
两人像是得到了什么默许的嘉奖,笑容又肆意起来。
那份自从爆炸案后就笼罩在身、被深藏在心底的沉重阴霾,似乎被这场简单粗暴的“物理宣泄”狠狠撕开了一道口子,透进了久违的鲜活气息。
虽然这“活力”的表现形式……嗯,有点过于“原始”和“过剩”。